“对不起。”
钱涛的嘴巴像被塞了东西，声音含糊不清，但顾沉舟听出来，他是在道歉。
可这姗姗来迟的“对不起”，能弥补什么吗？
顾沉舟的指节泛白，双拳紧攥，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他的身体因愤怒而抖动，眼睛赤红，似乎燃着两簇火苗。
“我爸的命，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抵的吗？”他的声音一字一顿，低沉得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你知道这六年来，我和我妈是怎么过的吗？”
病房内静得可怕，唯有顾沉舟粗重的呼吸声在胸口咆哮。
他眼眶通红，眼底翻滚着几乎无法遏制的怒意，那些压抑了太久的痛与恨，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爸跟你无冤无仇！”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冷得像冰，“他甚至在你初出茅庐的时候，还给你引荐资源。”
病房里的温度似乎骤降到冰点。
钱涛嘴唇颤抖，低低地嘟囔着什么，音节模糊，一句话都听不清。
周雪霁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
钱涛挣扎着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代为解释。
周雪霁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老钱说……六年前，他和顾远正争夺影帝。在颁奖典礼前夕，出了那件事，他一时鬼迷心窍，心里害怕顾远夺得影帝，就对警方撒了谎。他以为警方很快就能查清楚，还顾远清白。”
她顿了一下，语气也沉了几分。
“可他没想到，田心的男朋友是个疯子，顾远刚被拘留，那人就直接捅死了他。老钱说，这六年，他每天都梦见顾远找他索命，睡得不安稳。”
顾沉舟冷笑一声。
他咬紧后槽牙，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才是真正害死我爸的真凶。”
“如果当时你说出真相，他根本不会死！”
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那些年沉积的痛苦和屈辱，如今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连一个回头的眼神都懒得给钱涛。
迟到的忏悔有什么用，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良心好过。
钱斐愣在原地，看着病床上悔恨交加的钱涛，心情如海浪翻涌。
她咬了咬唇，转身追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昏黄，钱斐轻快的脚步声在地砖上回荡。她追上顾沉舟，拉住他的手臂。
顾沉舟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目光冷漠又决绝。
“我不会原谅他。”他语气冰冷，“他的一己私心，毁掉了我们整个家。”
钱斐怔住了，眼底泛起一层雾气。
她明白他心里的恨，也知道那是这些年他的支撑。
“我知道，”她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原谅。”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柔如水：“我只是担心你。”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别再皱了，再皱就真的变成小老头了。”
顾沉舟心头一颤，所有酸涩苦恨瞬间化为乌有。
“阿斐。”他低喃一声，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仿佛在贪恋她的体温，想用她的温暖抵御心里的荒凉。
“我在。”钱斐回抱他。
就在这时，顾沉舟的手机响起，是警方打来的。
“顾先生，我们抓住了韩泽。他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您父亲的案子，可以重新申诉了。”
这一刻，顾沉舟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定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
几日后，法院重新立案审理顾远案件，顾沉舟和周雅歆作为家属申请了旁听席。
审判大厅内，庄严肃穆。
韩泽被押解进法庭，高大瘦削，身形与顾远有七分相似，背影看去，竟让人恍惚。
顾沉舟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收紧。
审判长宣读判决结果：
“被告人韩泽，假扮顾远，使用迷药迷晕田心并企图猥亵未遂，案发后畏罪潜逃。因构成多项罪名，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随着审判落槌，顾远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娱乐圈为之一震，网友从一开始的质疑声转而感叹“终于沉冤得雪了”。
顾沉舟在这场舆论中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一跃成为流量明星，片约接连不断。
……
沈老六十岁寿宴，几乎半个娱乐圈的名流都到场祝贺，场面星光熠熠。钱斐因与沈老私交不错，也受邀出席。
顾沉舟因拍摄广告未能同行，只能由她独自出面。
她在宴会厅中漫步，见到了不少熟面孔，王安冉和姜梨在。
自从孟紫透露当初是王安冉出钱逼顾沉舟离开她后，钱斐对王安冉的态度便冷淡了不少，能避则避。
她转身避开人群，去了甜点区。甜点台前，马卡龙、千层蛋糕、焦糖布丁陈列整齐，色彩缤纷，一时冲淡了她心头的烦闷。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润而磁性：“阿斐。”
她微微一僵，回头，声音不冷不热：“学长。”
王安冉一身定制西装，笑意不深不浅，仿佛随口一提：“听说宝格丽请了沉舟和谢一梦拍情侣表的广告。他们的cp粉挺疯狂的，你可得小心点。”
钱斐心口一紧，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仿佛毫不在意，只淡淡应了声：“嗯。”
顾沉舟并未告诉她这支广告是与谢一梦合拍，哪怕她知道这在圈里并不罕见，但心里依旧泛起一点说不清的酸涩。
王安冉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换了个话题：“最近忙吗？《夜雪》的拍摄还顺利？”
“还行吧，预算压得紧，资源也有限，但已经接近收尾了。”
“提前祝你票房大卖。”他举起手中的高脚杯，语气温和。
“谢谢学长。”钱斐也轻碰了碰杯子，礼貌回应。
这时，一位王安冉的朋友走了过来，语气暧昧地打趣：“安冉，好久不见，怪不得在会场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你，原来是在陪小美人聊天。”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钱斐脸上停留得有些过长，带着打量与轻佻。
王安冉笑笑，便与那人一起离开了。
片刻后，钱斐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头昏目眩，四肢发软，香槟杯几乎握不住。她勉强支撑在甜点台边，心中一惊。
有人在她的酒里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