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眼睛里泛着光,指了指校门方向:
“现在!此时此刻!山门派来的代表就在校外最好的天宫茶苑候着呢!都是能代表宗门分量的重要人物!阵仗不小!滇南柳家的当代家主亲自带着嫡系弟子前来!青城山古法一脉的太上长老都出关了!龙虎山一位实权长老也到了…还有其他几家都在!派头十足,但态度绝对恭敬!都是来表达最最郑重谢意的!”
张明迁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掌柜的…这可是玄门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场面啊!他们都等着拜见您这位…呃…恩人?您看…这课…能不能先…呃…不上了?”
我:
“…”
看着张明迁那张混合着激动、紧张、与有荣焉还有那么一丝丝羡慕嫉妒的脸,再看看远处历史课教室的方向。
肚子叫得更凶了。
五代十国啊…窦娥冤啊…食堂的红烧肉啊…
再扭头瞅瞅校门外那看不见的什么茶苑。
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有什么好谢谢的,即便是真的需要谢谢我,找人给我打钱就好了。
要么就让弟子给我送点儿礼物就行了,一时间都跑过来谢谢我?
怎么看都是鸿门宴。
只是这鸿门宴我若是不去,到时候可不就是让人抓住把柄了?
说我不给面子,说我骄傲自大,到时候事儿可就多了。
我烦躁地抓了抓睡得跟鸡窝似的头发,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哀嚎:
“靠!饭都没吃上一口!课也上不成了!老子就想听个课怎么就这么难?!张明迁!赔我红烧肉!赔我的课!我是来上大学,享受大学生活的!结果来了以后…我都干什么了!”
“赔!必须赔!天宫茶苑的席面随您点!龙肝凤髓都给他们抠出来!”
张明迁点头哈腰,就差给我捶腿了,看得出这对于张明迁来说,是个大机缘,那对我来说…
也是个结交众人的好机会。
这若是个鸿门宴,我就把他们一口气都解决了,以后便也能安稳。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张明迁有点儿着急的说道:
“掌柜的,祖宗!真等不起啊!人齐刷刷等在茶苑,眼巴巴就盼着您呢!咱们赶紧去吧…”
我肚子里咕噜一声惊天动地的抗议。
“着急什么啊。”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让他稍微庄重一点儿,不过就是见个面,道谢罢了。
“我现在只想啃十个食堂的大肉包子!外加一碗加双份卤蛋的牛肉面!历史课!窦娥冤!五代十国!全特么泡汤了!你最好别惹我…”
越想越气,最后也没得办法,只得叹口气。
张明迁急得汗都下来了,赶紧压低声音:
“您想想!那可是十几家山门联名致谢!您昨晚露那一手,等于给人祖宗超度了!这恩情多大?以后您在圈子里横着走都没人敢吱声!什么魑魅魍魉还敢惹您?大学课程都是重复的,大不了我给你安排教授亲自上课!”
我看了一眼在张明迁身后的小助理,明显小助理也不太适应张明迁的改变,脸色不大好。
张明迁这时候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加码:
“再说了,他们铁定不能空手来!谢礼!指不定是压箱底的宝贝,您顺手捞几件…”
“…宝贝?”
我饿得发昏的脑袋稍微捕捉到关键词。
食堂的红烧肉确实诱人,但宝贝听起来是能揣兜里的实在货。
我揉着瘪瘪的肚子,看着远处历史教室的方向,内心天人交战。
肚子又发出一阵悠长的轰鸣。
“行行行!去!马上去!边走边说!但现在我真的饿了,你先给我整点儿吃的呢?”
张明迁一听这话高兴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助理,
小助理打了个哆嗦,拔腿就往小卖部冲,活像屁股后面有鬼撵:
“包子!面包!牛奶!马上!您等着!我这里马上就来!”
我被张明迁拽着往前走,一边走我一边仰头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
“造孽啊!就想当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就这么难!该死的山门!该死的恶业池!该死的江枫!都特么耽误我上课!”
我对着空气在心里那是一通乱骂,有些无奈的说道:
“最好真有宝贝…否则…呵。”
刚到校门口,张明迁的小助理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回来,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呼哧带喘:
“来了来了!热乎的!酱肉大包、牛奶、鸡蛋灌饼!您垫巴垫巴!”
我一把抢过袋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咆哮:
“快点儿!速战速决!看完了还能赶个课尾巴!那老教授的课真的很有意思啊。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不懂我们这些想读书却读不上书的苦。”
酱肉的汁水沾了一手,也顾不上了,张明迁真的是要催死我,活像我们要奔赴刑场。
包子三口两口下了肚,我嚼着最后一口包子,满嘴油乎乎地被张明迁和他助理两个人,几乎是架着往校门口的马路边上冲。
“慢点!包子馅儿差点怼我气管里去!”
我噎得翻白眼,气急败坏地捶了他一拳:
“催命呢!”
张明迁汗都下来了,一边拽着我疾走一边压低声音:
“姑奶奶轻点声!来的可都是跺跺脚玄门圈震三震的主儿!不是‘几个’是十几家!求您给点面子!席面!席面我保证是天宫最贵的!到时候您想怎么吃都行!”
“席面?我现在只想把嘴巴里的包子咽下去!”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干巴巴的肉馅,感觉自己像个被绑架去当猴儿看的。
一路风风火火冲到了一辆,一看就死贵的黑色轿车前面。
张明迁像电视剧里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弓着腰对着其中一辆车窗压低声音:
“到了到了,掌柜的到了!”
车门一开,一股高级轿车的皮子味儿混着某种清心凝神的檀香味儿飘出来。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打量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一个穿着改良道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圆脸中年男人。
脸上是热络得近乎谄媚的笑容,看见我就想鞠躬:
“这位就是简恩人吧?幸会幸会!滇南柳家柳长春,特此拜谢简恩人大恩!请上车!”
我被他那声“恩人”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瞅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那刚抓过酱肉包子的油手递过去敷衍地握了握:
“不用谢,顺手的事儿。”
然后我赶紧扭头看张明迁,眼神凶狠,让你催让你催,现在丢人了吧。
张明迁赶紧打圆场:
“柳家主客气了,掌柜的刚…刚消耗不小,咱们先去茶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