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成送了茶水过来,朱澜亲自给袁学昌斟茶,袁学昌双手接过:“多谢县主。”
苏琼瑶和莫行云在那边玩够了,从墙头上跳下来,袁学昌立刻忘记了喝茶,两眼灼灼看着苏琼瑶。薛从俭使劲咳嗽了一声,袁学昌意识到自己失态,接着说:“今日早朝,皇上宣布幽禁太子。满朝文武皆惊。皇上说太子不孝,给他进献美人和烈性药丸,意图早日登上王位。又说太子勾结高远挖空国库打造兵器,甘宁拿了厚厚的一叠证词,众位大臣无话可说,认可皇上幽禁太子。”
薛从俭盯着他,“皇上没说太子屠杀兄弟的事?”
袁学昌摇头:“这等事情根本不能说,影响太大。”
薛从俭沉默一瞬:“杀兄之事,必定要偿命。皇上这是和甘宁商量好了,遮掩了此事,仅仅幽禁薛辟疆。”
“毕竟,薛茂疆已经死了,再死一个,也是白死。”
袁学昌说道:“薛辟疆杀兄之事,定然是皇家秘辛。德妃已死,估计所有的证人也会被秘密处死。不过,那些人也是死有余辜。但是你就危险了。王爷,你是不是要戒备一下?”
朱澜立刻扭脸去看薛从俭,薛从俭攥紧了拳头,嗓音苦涩:“皇兄不会。我是他弟。”
说到这里,朱澜和袁学昌都沉默了。
按照裕康帝那股子猜疑和心胸狭窄的劲儿,他本来就容不下薛从俭,如今薛从俭还知道了他这么多秘密,必定会对薛从俭起了杀心。
或者,已经对薛从俭起了杀心。
午饭有苏琼瑶要求的酱焖肘子,这肘子烧得非常入味,酱红色的皮肉颤颤乎乎的,用筷子一戳,挑入口中,软嫩香糯。
苏琼瑶吃得不亦乐乎。
朱澜却吃不下去,薛从俭笑:“多大点儿事,吃。”
他经历过多次暗杀,还能害怕这个?
他已经看透了裕康帝,也有心里准备,所以,他根本没伤感。
曾经的自己,单纯无知,凭借着对裕康帝的亲情,避开了京城去了西疆镇守,多少次生死一线,奈何你的爱心,你的亲情,都给了狗看。
那人,根本不看重这些。
他眼里,都是皇位,以及他的自尊。
昨日两个人已经撕破脸,所以,他没什么好伤感的。
我捧着心给你,你不要。
我也就收回了。
你是社稷,是君王,你是山河在手。
我是微尘,是臣民,我有帷幄在胸。
不过这些,都不能说。
薛从俭和袁学昌示意了一下,两个人转换了话题,说起来别的事,朱澜这才开始吃了点东西。
这个男人,她一开始觉得烦,甩不掉,狗皮膏药一样跟着自己,现在坐在他身边,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安全感。
心里,也微微替他担心,替他感到愤怒。
这人这么好,不肯伤害百姓,就因为是能力超强,就被那些人嫉妒。
他们不看重他的报国之志,反而猜疑他,暗杀他。
这个皇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薛茂疆死了,薛辟疆被圈禁,剩下三皇子和四皇子。皇上会选谁呢?这人会不会也与薛从俭为敌?
午饭后,苏琼瑶去一号镖局,这镖局开在平安坊李记布店的隔壁,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兴奋得很。
朱澜则去了“香妃”。王九功动作很快,店面都装修好好了,就等着去商州进布料。
王九功也很忙,幸好他挑选的帮手都还不错,小伙子很精神,口才好,看到朱澜立刻过来汇报工作。
“姑娘,王掌柜的说过几日去商州,这边就交给小人监督,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提出来,我们改。”
朱澜交给他一张图纸:“这是我设计的包装纸,你叫人印刷好,尽量做到精美,让人看到一眼爱。”
“去订做一批茶具,全部做成白色的,要求精致,精美,底部印上香妃这两个字。”
“去玉器店做一些精美的小礼物,到时候作为小礼品送给顾客。这些小礼物力求精美,雅致。”
朱澜一口气布置了好几项任务,小伙子也不急不躁的,一一记下来,“知道了,姑娘放心。小人这就去布置。”
朱澜笑着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伙子恭敬的弯了弯腰:“小人姓慕,叫清晨。”
这倒是个好名字。
出了香妃,朱澜在大街上慢腾腾走着。
午后的街头,行人稀少,各家门前都没什么人。这是朱澜最喜欢的时候,人少,偏偏还有人间的气息。
小时候,朱芸经常带她出来玩。父母不许她们出来,她们就趁着父母午睡的功夫偷跑出来玩。
她想朱芸了。
趁着香妃开业还有一段时间,朱澜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去看看朱芸。
父亲和母亲的事,也该和她说说了。
前面慢腾腾走着个跛脚的姑娘。
这姑娘走路比较慢,右腿不方便,她低头走路,冷不防从胡同里蹿出来个小子,这小子跑得飞快,根本不看路,就这么直直撞在跛脚姑娘身上。跛脚姑娘一下摔倒,而那个小子头也不回跑了。
朱澜赶紧过去扶她。
跛脚姑娘护住右腿,左手撑住地面挣扎着坐起来和朱澜道谢:“多谢姑娘。”
她戴着面纱,露出来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顿时一愣。
“是你?”
朱吟看着朱澜。
她更漂亮了。
肤色白皙,脸颊粉嫩,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依旧是朴素的衣衫,但是发端带着一顶金黄色的花冠,那上面的飞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如同真的一样。
而自己呢?
虽然穿着新做的衣裙,新鞋子上面缀着珍珠。
但是她瘸了。
还是个刑满出狱的女子。
都一样是朱家的姑娘,为何她的命就这么苦?
朱澜也没料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朱吟。朱吟出狱前天,唐氏来找她要钱,她没给。现在看到朱吟这副模样,心里隐隐作痛。
都是朱家的姑娘,她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就算帮一帮她,也不是不可以。
朱澜扶着朱吟起来:“我送你回家?”
朱颂心里嫉妒得发苦。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朱颂甩开朱澜,倔强的往前走。
她的面纱,也跟着她的动作,左右甩动。
而她的眼泪,噗哒噗哒流在晃动的面纱上。
路边有小孩子调笑着喊道:“瘸子,她是个瘸子,哈哈,是个瘸子。”
朱颂恨得发狂,只好奋力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