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康帝自己半躺着,睥睨地看着他。
“那么倒是朕的错了?”
皇后插言:“皇上,依臣妾看,冽王说的不错。薛辟疆杀了那么多人,必须得惩戒他。不如撸掉他的太子之位,流放……”
裕康帝一拍桌面:“撸掉?你说得轻巧,撸掉了他的太子之位,谁来监国?三皇子还是四皇子?他们一个蠢一个笨,皇位能传给他们?”
“你冲动之下杀了德妃,朕不追究你的罪过。事情就这么了结。北胡使团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太子。朝政不能瘫。”
他怎么会同意撸掉太子呢?三皇子和四皇子根本就不是薛从俭的对手,只有这个太子还有些手段,狠、毒、果断,是个做帝王的好料子。
不发生这些事,他还看不到太子身上这些优点。
皇后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她原计划逼着裕康帝流放太子,然后她就在流放路上,叫人杀了他给儿子报仇。
结果,皇上就来了个这?
她如何能接受?
她已经杀了德妃,而太子还好端端活着,就是一头猪也能看明白,她活不长了。
“你是皇后,一切以大局为重。”
“放心,太子心胸开阔,且有朕在,他不会怎么着你。”
皇后就连哭都不会哭了。
什么叫“有朕在,他不会怎么着你。”
你快五十了,我才四十而已。
你一只脚都快进棺材板了,我呢,我会死在你后头。
你死了,太子荣登大位,她怎么会饶了我?
不仅我会死,我的娘家那些人,也都会死。
皇后气得泪都被憋回去了。
个老不死的东西,虚伪的玩意儿。
她跪着的身体在微微颤动,藏在袖中的手猛掐手心,要不然恐怕会一巴掌扇在裕康帝那张虚肿的老脸上。
薛从俭跪得久了,左臂似乎有些疼痛,他右手去捶打左臂,宽大的袖口不小心扫到了桌面上放着的小碟子。
小碟子瞬间被抚倒,里头的三粒小药丸咕噜噜滚到地上去了。
薛从俭立刻去捡那三粒小药丸。
皇后立刻醒悟。
冽王是在提醒他。
冽王更加明白裕康帝是怎么伪善的一个人。
什么大周、朝廷、百姓,在他心里,都不如他自己的身体重要。
都不如他玩乐重要。
皇后晃了一下,给裕康帝磕头:“皇上说的对,是臣妾心胸狭窄,臣妾知错。为了大周,为了大周的百姓和平安,臣妾不给茂疆报仇了。”
“不过,这些药丸,御医们都检验过了。这药丸里加了五行散和大量的助阳药,服用有损天和。如果连用三粒,人就会阳气攻心,导致昏迷。”
“连用十粒,人会马上风。”
“皇上,您昏迷了三个多时辰,现在可好些了?”
裕康帝一醒来就忙着处理薛辟疆的事,根本没来得及想药丸的事。皇后这么一说,他顿时想起来,上午他服用了德妃给的小药丸,连着御用了三个妃子之后还兴致勃勃,拉着德妃送过来的新姑娘享用了一次。
这药丸果真有鬼。
“来人,把那几个女人拉过来,当着朕的面审问。”
没多久过来了六个年轻的妃子,她们不敢抬头,跪在角落里。
一个个如同等死的鹌鹑一样,浑身发抖。
裕康帝给吴公公使了个眼色,吴公公一脚踹在一个妃子身上:“杂家问你,你是不是扬州瘦马?说实话。”
那年轻的妃子给吴公公磕头:“公公明察,臣妾乃是良家女子。”
吴公公冷笑:“不说实话是不是?杂家现在是没工夫调查你们,你们倒好,胆敢蒙骗杂家。”
裕康帝:“杀了。”
金吾卫进来,拖了那个妃子出去,几个呼吸之间,百花大殿外传来一声惨叫,显然那个妃子已经死了。
剩下的几个妃子都吓得嘤嘤痛哭,其中一个爬过来:“公公,我们都是扬州瘦马,都是特意选了送给皇上的。她们叫我们伺候皇上,缠住皇上,最好让皇上日日在百花大殿内。”
裕康帝越听脸色越白,吴公公赶紧喂他一口参茶。
裕康帝咬牙吩咐:“都杀掉。”
“是,皇上。”
金吾卫拖走了几个妃子,整个大殿内都是她们的哀嚎。
裕康帝脸上阴云密布,整个儿靠在软塌上。他突然坐起来:“德妃果真恶毒,暗害朕命。薛辟疆残害兄长,屠杀无辜,罪不可赦。宣朕的口谕,把德妃扔到京郊外的乱坟岗上,叫乌鸦吞噬她的皮肉,让老鼠吞吃她的碎骨。”
“幽禁太子,太子妃和太子所有子女全部贬为庶人。”
皇后心里一喜,老东西果真更加看重他自己。
什么朝廷,什么百姓,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果然一提到药丸,他就破防了,一下子就下了这么重的令。
德妃,你就放心下地狱。你的儿子,孙子和孙女,我会照顾好的。
薛从俭心里恻然。
皇兄年轻的时候,还是比较开明的,怎么老了老子,这么荒唐!
不讲礼,不尊法。
越来越让他失望。
说什么幽禁太子?呵,这么做反而是保护太子。
太子的罪名,当杀。
吴公公蹑手蹑脚剪了灯花,三人才察觉到外头已经黑天,浓郁的夜,笼罩住百花大殿。
外头有人禀告:“皇上,冽王家人来找,说有急事。”
裕康帝却不放薛从俭离去:“何事?”
吴公公快步而去,没多久跑进来:“冽王,王府着火。说有一两百人屠杀了王府后放火,如今大理寺的人,府衙的人都去了。”
薛从俭瞬间站起来:“什么?”
裕康帝也怕了:“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
夜深了,朱澜关上了窗子。
白天的时候,她就收到了薛从俭的信,说宫里有事,会晚点儿来。
这人就这么讨厌,上次自己约他去湖边,他就没去。
不过,那次,他遭到刺杀,身受重伤,还有情可原。
这一次,呵,她可不惯着他。
月光冷冷清清的照着纱窗,没多久躲入云层,于是整个天空都暗淡下来。
她根本睡不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心中烦躁,根本没上床,就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外面又亮了起来,仿佛月亮又出来了。
突然有一声:“噌”。
朱澜竖起来耳朵,这声音不对劲,是兵器碰在一起的动静。
她立刻打开门,不远处的天空火光冲天,打杀声一片。
苏琼瑶、双成和慕春都跑出来,家丁和佣人们都跑出来站在院子里往那边看。
“师姐,那边怎么回事?”
门房跑过来:“姑娘,冽王府着火了。里头还有打杀声。小人估计是寻仇。”
朱澜立刻回房拿了剑出来:“双成、慕春,守好宅子。琼瑶,随我去看看。”
苏琼瑶兴奋得应了一声,“好的,快点儿。”
哎嘛,来到京城,总算有机会拔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