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领着一大群人冲进来,把太后给扶起来。
太后披头散发,鼻梁流血,脸颊上挂着血痕,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太医,叫太医。”
裕康帝吼道。
太后已然顾不得什么朱澜什么阿荷了,她浑身都疼,酸疼酸疼的,刚才被和太妃骑在腰上,似乎小便失禁了。
她也不顾形象,大哭起来:“皇上,皇上----”
皇后也进来了,立刻接管了这一摊子:“来人,太后病了,扶太后去床上等太医把脉。”
“母妃多日未回宫,从俭,带母妃回宫去歇息。”
裕康帝跟着和太妃和薛从俭走了。
到了和太妃宫里,宫女们送了茶水和点心,又给和太妃梳头更衣。裕康帝就和薛从俭说话。
“母妃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薛从俭面色如常:“太后叫人接朱澜进宫,说什么守陵的事儿。她一个姑娘家,胆子小,叫人去找我,我就知道了。本来早点儿告诉皇兄,如今择日不如撞日,我和澜儿已经订了婚,因她要给父亲守孝,就没声张。”
和太妃出来插话:“皇上,你也未免太不关心你弟弟。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敢告诉你,生怕你不同意。”
刚才和太妃痛骂太后,揭开她心中愧对皇上的伤疤,让渴望母爱的裕康帝感受到了这不能言说的痛苦和无奈。
母妃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为了她能活下去。
都是太后作恶,是窦家作恶。
裕康帝见惯了阴谋诡计的心被亲情浸透,让那颗僵硬的老心脏稍稍柔软,释放出来被压抑了几十年的幽默与率真。
裕康帝的表情相当精彩:“胡闹,混账。你们怎么能私下订婚?难道朕会不同意?你早说不就没这么多事了。朕简直想锤死你。”
“朱澜外祖大善,惨死于大火。朱淳又殉情而死。朱澜可怜啊。朕这么一个感性的汉子,怎么会不心疼?”
“母妃,您误会儿子了。儿子心里甚是酸楚。”
和太妃:“……”
薛从俭的心理活动甚是丰富。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皇帝哥哥吗?
没多久皇后来了:“皇上,母妃,太后没有大碍,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裕康帝:“你来得正好,从俭这小子和朱澜偷摸定了亲,你把朱澜叫来,朕要见见这个神奇的小姑娘。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把我们这匹烈马给套牢。”
薛从俭:“……您别见她,她胆小。”
和太妃:“你怕什么?有哀家在,他敢。”
和太妃越是这么说,裕康帝越高兴。
有很多年,和太妃说话对他特别客气。
他喜欢这种没什么顾忌和猜疑的氛围:“母妃,看您说的。人家小姑娘家家的,朕怎么会吓她?好歹,朕也是她将来大伯哥。”
半个时辰后,宫人在大殿前面报:“朱澜到----”
朱澜站在大殿前。
宫殿巍峨宽阔,一级一级台阶堆积而上直到大殿门口,那扇大门像是一个黑洞,从里面吹来冰凉阴冷的风。
有人快步而下,日光淡淡裹住他的身形,笼罩住他,团住他的身躯,让他整个人都裹在那团淡黄色的光晕当中。
“我皇兄、皇后和母妃都在里面等你。不怕,我陪你。”
那人嗓音低柔,拉住她冰凉的手,迈步向前。
他步调坚定而稳,不紧不慢,他的手宽大温厚,带着粗粝的茧子。
他的气息舒缓悠长,仿佛小时候,父亲在牵她的手。
“皇叔。”
有人打断朱澜怪异的思绪,追了上来。
“太子?”
太子拿着折扇盯着朱澜,“澜儿,那件事我听说了,放心,孤王绝不会叫你去守陵。只要你进东宫,这件事也就消弭于无形。你可同意?”
他言真意切,看着朱澜,自信爆棚。
他是太子。
太子是谁?
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
而且,他不是残疾,他是一个健全的人。
太子想到这儿,伸手隔开薛从俭抓去朱澜的手,薛从俭右手反转抓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捏,太子脸红涨红:“薛从俭,你大胆。”
薛从俭比他高半头,武将的身板比太子雄伟多了。他笑意不达眼底:“太子,我看你才是大胆,竟敢叫长辈的名讳。大周举国之力培养太子,太子就学成了个这?”
太子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手腕疼的还是被薛从俭这话给气的。他很想用力反抓薛从俭,奈何他并不会功夫,不是薛从俭的对手。而且他断了脚趾的脚还没恢复好,隐隐作痛。
台阶上吴公公拂尘一扫:“宣朱澜进殿。”
朱澜终于抬脚,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太子和薛从俭要跟上,却被吴公公拦住:“王爷,太子,不好意思,请留步。”
大殿内,裕康帝和皇后守在和太妃两侧,三人六只眼睛盯着那个走过来的姑娘。
她莲步轻移,裙角微动,头上金色花冠上的蝴蝶也跟着轻颤,煞是可爱。这个姑娘甚是清丽,仿佛春日的海棠花一朵。不过这朵海棠花似乎受到惊吓,贝齿咬唇,两手交握。两眼不敢看三个大周朝权力最高层的三人。
裕康帝一眼就相中了朱澜。
没想到,那个臭小子眼光还挺好。那么多的名门贵女,还真不如这个朱澜看着让人心里舒坦。
他后宫里的女人多了,并不是最好看最漂亮的那个最受宠。他宠爱的,是让他舒服的妃子。
男人么,追求的不就是那点事。
和太妃看到朱澜胸前挂着自己那串珠链。
她立马放心了。
小儿子终于把人给追到手了。
她率先一笑:“澜儿,到哀家这里来。”
朱澜双膝下跪,给三人行跪拜大礼:“民女朱澜见过皇上、皇后,太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裕康帝心情愉悦:“平身。”
皇后亲自牵了朱澜的手:“坐吧,将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她也认出来朱澜那串珠链,这串珠链固然光彩柔和,但异常耀眼,和朱澜那张娇美的脸蛋相互辉映,更添光彩。
裕康帝问:“朱澜,你外祖父的事,朕心甚痛。然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尚需前行。我且问你,你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订婚的?”
朱澜平静答道:“回皇上,王爷英武俊美,少年就远赴边疆守护边民安全,乃是大周英雄。民女照旧倾慕王爷,得闻王爷负伤,恨不能替。那日民女受郑伯翰欺辱,是王爷帮民女解围,这才相识。”
这是实话。
裕康帝早就知道二人是怎么认识的。他这是在试探朱澜有没有说实话。
“后来交往渐多,于是……”
和太妃打断她:“皇上,你一个大男人,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如何好意思说这种事情。叫从俭来,他脸皮厚,让他说。”
薛从俭在大殿外探头探脑:“皇兄,她胆小,皇兄想问啥,我来说。”
裕康帝没好气:“你闭嘴。有你什么事?”
他又换上一张和煦的脸:“朱澜,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