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长城中段，指挥部。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冰冷的墙砖上。
指挥部大门外，一老一少两名守夜人正借着月光对坐。
年轻的守夜人阿坤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没有标签的酒瓶，为对面的老师父战斧满上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师父，这酒不错吧？我特意托人从城里捎来的。”
阿坤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和期待。
战斧饱经风霜的脸上泛着红光，他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阿坤，少倒点，差不多就行了。”
“师父，今天可是过年呐！稍微多喝点，不碍事的。”
阿坤坚持着又斟满了一些，“您想啊，今天结界都加强外扩了，那些鬼玩意儿根本碰不到城墙。
大过年的，放松一下嘛。我特意没跟兄弟们去静安区热闹，还不是为了陪您好好喝一顿！”
战斧拗不过徒弟的热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醇香在口中化开，让他惬意地眯起了眼。
然而，身为老兵的他还是让他忍不住唠叨：
“你这小子……心意我领了。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守夜人，第一条要做到的，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阿坤笑呵呵地应着，没有反驳师父的教诲，只是顺着话头说：
“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平日教导我都记着呢！
再说了，指挥部这儿，大部分时候都有生肖小队的大佬们坐镇。
就算真有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儿撒野？
今天您就放心喝，来，这儿还有我托人买的卤牛肉，您尝尝！”
“呵呵，你小子，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啊？”
阿坤故作委屈状，连连摇头否认，“冤枉啊，我哪有什么事？！
再说了，做徒弟的，大过年陪师父喝顿酒算什么？不是应该的么？”
“行啦行啦，大老爷们儿，有话就直说！再演，我可就真不听了啊！”战斧一瞪眼。
“咳咳咳.....那啥.....”阿坤故意咳嗽几声掩饰尴尬，接着满脸堆笑道：“也....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那个.....”
“过完年之后.....能不能帮我批个探亲假？我想回临霜市一趟。”阿坤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
“嗯？”
战斧眉头一挑，抓起一块卤牛肉嘴里吧唧着，开口道：“我算算啊......好像还没轮到你探亲的时候吧？”
“是没到啦......可是......家里来消息说，老妈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就想说，能不能提前一点........”
阿坤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清了。
“阿坤啊，每个人都会遇到特殊情况，但规矩就是规矩！
守夜人的纪律，应该不用我再教一遍了吧？”战斧语气有些严肃。
“嗯.....知道了。”阿坤顿时蔫了下去，像斗败的公鸡，低下头。
“嗯。知道就好！”战斧狡黠一笑，“那你准备准备，买车票吧。
还有，修满两个假期再回来，多陪下家里人。”
“嗯？”阿坤愣住了，“什么意思？您刚不是说还没轮到我吗？”
“咳咳.....”
战斧微微一笑：“让你回家，听不懂吗？顺便连着我的假期份额一起给你了。”
“啊？！！”
“这这这..........师父.....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占用.....”
“诶诶诶，打住！你小子，可别给我整这一套啊！让你休你就休！
我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假期也用不上，记得回来的时候多给我带两瓶酒就好了。”
“嗯！必须的！！”
阿坤重重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战斧摇了摇头，刚想再说些什么，眉头却猛地一蹙。
他放下酒杯，豁然起身，几个大步便跨到了城墙边缘。
当他看清远方地平线上的景象时，那张原本微醺的脸庞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
只见远方的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血红光点连成一片，如同在地平线上铺开了一条猩红的地毯——
那是无数异鬼眼眸汇聚成的恐怖景象！
在战斧整个守夜人生涯中，从未见过规模如此骇人的鬼潮，那无边无际的阵列，简直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师、师父……”阿坤也跟了过来，当他看清远处的景象时，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
“不对劲！”战斧的声音干涩，“得立刻通知谢队……”
他猛地转身，话却戛然而止。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并不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朝着指挥部方向缓缓走来。
那人走得不快，步伐却异常沉稳，在寂静的夜里踏出清晰的声响。
这个时间点，照理说大家应该都去静安区了啊，什么人会来指挥部呢？
“是谁？”
战斧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常年的战斗本能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人影越走越近，月光渐渐照亮了他的面容。
战斧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
358小队的黑土！
战斧的记忆力在守夜人中是出了名的好。
对于那些能在危机四伏的城墙上长期存活下来的老兵，他基本都认得。
而黑土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在城墙组服役多年，虽然天赋平平，但胜在沉稳可靠。
队长阎逸对他的评价同样是非常不错。
“喂……黑土？”
战斧稍稍放松了警惕，但仍保持着防御姿态，“你怎么来指挥部了？”
黑土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他没有回答。
就在战斧准备再次开口时，黑土缓缓抬起了头。
下一秒，战斧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清楚地看到，黑土那双原本朴实温和的眼睛，此刻竟变得一片血红！
那猩红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妖异而刺眼，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阿坤也发现了异样，那刺目的猩红眼眸绝不属于人类！
他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抽出腰间横刀，脚步一错就要上前。
“别动！”
战斧低吼一声，手臂如铁钳般横拦在阿坤身前，将他死死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