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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将军说这院子。“余巧巧指尖抚过炕沿划痕,“是陌迟养伤时住的?“

“可不是!“贺锦澜突然挨着余巧巧坐下,“那年他胸口中箭,血浸透三层绷带。“她比划着伤口位置,“吓得我哥三天没吃下饭。“

晏陌迟抱臂冷笑:“贺金飞分明是心疼那车人参。“

梅成功端着烤羊腿进来时,正撞见贺锦澜扯着余巧巧袖口说悄悄话。羊油滴在青砖上“滋啦“作响,他慌得差点摔了铜盘:“末将、末将再去切盘酱牛肉!“

“回来!“晏陌迟勾住他腰带,“躲什么?“

贺锦澜撕着羊腿吃吃地笑:“梅将军见着我,倒比见胡虏还怵。“

余巧巧忽将羊骨汤推过去:“贺姐姐尝尝这个。“

“还是巧巧疼我。“贺锦澜舀着汤忽道,“后日我要去驼峰关查账,巧巧可愿同往?听说那边有片雪莲谷。“

晏陌迟“啪“地搁下酒碗:“胡闹!“

“你急什么?“贺锦澜挑眉,“巧巧制药的本事,可比你们军医强百倍。“

余巧巧摩挲着汤匙:“若是能采到五年生的雪莲。“

“我陪你去。“梅成功突然出声,耳根红得滴血,“末将熟悉地形。“

晏陌迟与余巧巧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底瞧见笑意。窗外暮色渐沉,烤羊的烟气裹着药香,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麻雀。

……

晨雾未散,余巧巧踩着露水往马厩走。草料堆后忽然闪出个人影,惊得她险些踢翻喂骡子的木槽。

“大半夜装神弄鬼!“余巧巧拍着胸口,见晏陌迟披着玄狐大氅立在寒风中,“西北夜风能割人耳朵,你当这是江南?“

晏陌迟袖中拢着暖炉,指节却冻得发白:“余大将军好威风,带着八千将士开荒种地,倒把本军师晾在院里数麻雀。“

余巧巧拽他往屋里走,掌心触到冰凉的绸缎:“梅将军要的是垦荒的章程,你当是吟诗作画?“她推开门缝,炭盆余温裹着药香扑面而来。

“春小麦的种子。。“晏陌迟突然反扣住她手腕,“《齐民要术》载'春种一粒粟',可没说能在雪窝子里发芽。“

余巧巧挣开手,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麦粒哗啦啦倾在案上,粒粒饱满如金珠:“去年冬我在遂川县试种过,开春抽穗比冬麦还早三日。“她指尖沾了唾沫在桌面画图,“北坡向阳,化冻快。。“

窗外传来马蹄声,梅成功裹着寒气闯进来:“余姑娘!东边那三百亩。。“话音戛然而止。他瞅瞅面色不虞的晏陌迟,又看看满桌麦粒,讪笑着退出去:“末将待会再来。“

日头爬上旗杆时,余巧巧已站在荒坡上。冻土表层化开指节深,铁犁划过泛起黑油油的光。她抓把土搓了搓,冲梅成功喊:“这片撒苜蓿籽!混着腐叶灰埋三寸深!“

远处忽然传来骚动。余巧巧眯眼望去,见晏陌迟的狐裘在风里翻卷如云,贺锦澜捧着暖炉追在后头。她扶额叹气:“梅将军,劳烦把那位爷请回。。“

“本公子是来监工的。“晏陌迟施施然走近,大氅下摆沾满草屑,“余大将军许了梅将军多少好处?连春耕图都画得这般精细。“

余巧巧将犁杖往他跟前一杵:“晏公子既来了,不如试试垦荒?“她故意把生满老茧的手掌摊开,“握这里,别松手。“

晏陌迟盯着她掌心纵横的沟壑,忽然解下大氅:“贺姑娘,取纸笔来。“他挽起锦缎袖口,露出截白玉似的小臂,“《西北垦荒图》若成,能抵三千精兵。“

日头西斜时,余巧巧蹲在田埂啃冷馍。晏陌迟的狐裘铺在枯草上,墨迹未干的舆图压着四角。贺锦澜捧着汤罐过来:“巧巧姐,晏公子让我。。“

“放着吧。“余巧巧就着凉水咽下馍渣,“劳驾把那位祖宗劝回去,他再咳两声,梅将军的军医该找我拼命了。“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时,荒原上燃起篝火。余巧巧裹着晏陌迟的狐裘打盹,忽听身侧传来轻咳。她睁眼就见晏陌迟握着炭笔在舆图上勾画,火光将他的侧脸镀成暖金色。

“这里该挖条引水渠。“他指尖点着墨迹蜿蜒处,“《水经注》云'依山形,顺地脉'。。“

余巧巧忽然抢过炭笔,在图上添了道弧线:“坎儿井!西域人用这法子取地下水!“她兴奋地比划,“竖井串连,暗渠导流。。“

晏陌迟望着她发亮的眸子,喉结动了动:“余巧巧,你究竟。。“

号角声骤然撕裂夜空。梅成功策马奔来:“狄戎游骑!余姑娘快回城!“余巧巧抄起铁犁杖翻身上马,回头冲晏陌迟吼:“带贺姑娘先走!“

暗夜里箭矢破空声如蝗群过境。余巧巧伏在马背上,听见晏陌迟的嘶喊混在风里。她突然想起那日骡车上,他说要漆靛蓝色马车,厢顶镶云纹铜钉。

……

晨光熹微,冻土上浮着层白霜。梅成功踩着硌脚的砂石地,看士兵们抡镐刨坑。余巧巧配的灰褐色肥粉被深埋进尺余深的土里,再浇上冰水封存。

晏陌迟抱臂立在三丈外的土坡上,玄色大氅被北风掀起又落下。梅成功偷瞥他冷硬的侧脸,裹紧披风往手心哈气——这光秃秃的碱滩,连只麻雀都不愿落脚。

余巧巧蹲在垄沟边示范埋肥,冻红的指尖捏着把量尺:“须得离麦种三寸远。“抬头时目光掠过土坡,量尺“啪“地掉进土坑。

日头爬至中天,炊烟混着米香漫过来。贺锦澜茜色斗篷似团火,领着两个农妇穿行在田埂间:“陌迟!“她扬着食盒,“我烙的蛋饼!“

晏陌迟扫过食盒里焦黑的饼角:“贺家厨娘该辞了。“

“蛋液可是我亲手搅的!“贺锦澜踮脚张望,“巧巧呢?“

土坡下传来喧哗,余巧巧正被十几个士兵围着。她沾着泥灰的棉袍下摆卷起,正比划着讲解堆肥要领。贺锦澜眯眼瞧了半晌:“我哥训兵若有巧巧半分气度。“

“她志不在此。“晏陌迟转身往土坡下走。

忽有士兵举着株植物奔来:“余老板!找着花了!“

人群呼啦围过去。枯黄的草甸子上,碗口大的雪莲贴着冻土绽放,青白花瓣裹着冰晶,墨玉似的花蕊凝着霜。

“娘咧!真的是雪莲?“伙头兵戳了戳花瓣,“去年大雪封山,俺们刨了三天也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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