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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巧巧攥着虎符的手心全是汗。她望着晏陌迟映在窗纸上的剪影,突然想起离村时元宝塞给她的饴糖,此刻正在怀里化开,甜腻腻地贴着心口。

暮色漫过县衙檐角时,贺金飞终于搁下胭脂盒。麻县令在廊下来回踱步,官靴碾碎了三只蚂蚁。

“大人。“他刚开口就被贺金飞抬手止住。

“房陵的晚霞比京城艳。“贺金飞指尖划过账簿烫金边,“麻大人可知为何?“

麻县令愣神的功夫,贺金飞已跨进西厢房。烛火摇曳间,晏陌迟正就着铁窗漏光读《水经注》,腕间铁链随翻书声轻响。

“大胆!“麻县令踹翻木凳,“还不跪迎。“

“跪谁?“晏陌迟书页未停,“跪你这私设刑狱的七品官,还是跪这位——“他抬眼扫过贺金飞腰间的蟠龙玉佩,“章阁老门下走狗?“

贺金飞抚掌大笑:“多年不见,晏兄还是这般风趣。“他突然掐住晏陌迟下颚,“可惜这道疤添得妙,倒叫人认不出了。“

麻县令冷汗浸透里衣:“大人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贺金飞甩开晏陌迟,掏出绢帕擦手,“你抓错人了。“

“不可能!“麻县令扑到铁栅前,“他腰间那块青玉螭纹佩,分明是晏家。“

寒光闪过,贺小姐的匕首已贴上他喉结:“聒噪。“

晏陌迟慢条斯理卷起书册:“贺大人这出戏,是要拿麻县令当替罪羊?“

“晏兄说笑。“贺金飞展开账簿,“去岁秋汛,麻大人克扣河工饷银八千两;今春剿匪,私吞军粮五百石;上月更妙,竟将剿匪斩获的贼首充作晏氏余孽。“

麻县令双腿打颤:“下官都是按章阁老。“

“放肆!“贺金飞突然变脸,“章阁老忠君体国,岂容你污蔑?“他转向晏陌迟时又挂上笑,“不过晏兄若肯指认章阁老通敌,小弟倒能替你翻案。“

晏陌迟将书册掷向烛台,火苗“腾“地窜起:“贺大人当年递给我的通敌信,墨迹是用北疆狼血调的——这般忠心,章阁老知道么?“

贺金飞笑容僵在脸上。贺小姐匕首一紧,麻县令颈间顿时见血。

“金飞。“晏陌迟忽然柔声唤他乳名,“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太学你偷喝我的药酒,上吐下泻三日?“

贺金飞瞳孔骤缩。那年他奉章阁老命给晏陌迟下毒,反被换了酒盏。

“你当章阁老为何派你来?“晏陌迟指尖敲击铁链,“三年前幽州军饷案,你贪的那五万两雪花银。“

“住口!“贺金飞掀翻烛台,“给我杀!“

贺小姐匕首刚要抹下,窗外突然射入三支弩箭。麻县令趁机滚向墙角,正看见余巧巧破窗而入,手中火把映亮她怀中的刺史官印。

“青州军已在城外。“她将印信抛给晏陌迟,“崔刺史让我带句话——当年幽州驿站的血债,该清了。“

贺金飞踉跄后退:“不可能!崔老狗明明。“

“明明中了你的离间计?“晏陌迟扯断铁链,“你可知那晚驿站大火,是谁给崔家报的信?“

贺小姐突然反手将匕首刺入兄长后心。贺金飞瞪着妹妹袖口的金线缠枝纹,那是章阁老夫人的独门绣法。

“章阁老让我带句话。“贺小姐踩住兄长抽搐的手,“废物就该待在坟里。“

麻县令的官帽歪斜着,脖颈肥肉随着喘息一颤一颤。他指尖几乎戳到晏陌迟鼻尖:“章阁老养的好狗!连主子都敢咬!“

贺金飞慢悠悠转着铁骨折扇,扇骨暗槽里寒光微闪:“麻大人可听过'黄雀在后'?您那些私兵倒戈时,可比您养的八哥伶俐多了。“

“砰!“麻县令踹翻案几,腰间玉坠撞得叮当乱响。他突然扯断腰带璎珞,羊脂玉瓶在青砖上炸开刺耳哨音。房梁积灰簌簌而落,院外传来兵器出鞘声。

晏陌迟倏地起身,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三十七人,东南角十二,正门十五。“

话音未落,贺小姐的匕首已抵在麻县令喉头。血珠顺着鎏金刀柄滚落,在官袍前襟晕开暗红的花。

“要死一起死!“麻县令梗着脖子嘶吼,“章阁老的铁卫可不是吃素的!“

雕花窗棂突然钉入三支弩箭。贺金飞甩出折扇,精钢扇骨“当啷“截断第四支箭:“姓晏的!带着我妹子走!“

晏陌迟却劈手夺过贺小姐的匕首。刀刃映出他眼角细纹:“十二年前就该死在诏狱的人,多活这些年已是赚了。“他突然划破掌心,将血抹在贺小姐袖口:“拿这个去找房陵军周副将。“

箭雨骤然密集。晏陌迟踹翻八仙桌挡在窗前,紫檀木桌面瞬间扎满箭矢。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疤痕:“当年诏狱七十二道刑,可比这箭阵热闹多了。“

贺小姐突然扬手甩出三枚银针。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要毁尸灭迹也该我来!“她撕下裙摆缠住晏陌迟渗血的手掌,“余巧巧还在等你!“

贺金飞突然大笑:“章泉老儿怕是忘了,房陵军虎符在我贺家祠堂供了二十年!“他劈手砍断博古架,露出暗格里玄铁令牌:“老子今天就要看看,是阁老的杀手快,还是边关铁骑的箭快!“

晏陌迟瞳孔骤缩。当年贺老将军被构陷通敌,原来虎符竟藏在这破落县衙!箭矢穿透窗纸的破空声中,他仿佛听见十二年前诏狱外的马蹄声——也是这样密如鼓点,也是这样裹着血腥气。

“咻!“一支淬毒箭擦着贺金飞耳际飞过。晏陌迟突然暴起,软剑绞住三支连珠箭反掷回去。惨叫声中,他踹开地砖露出暗道:“往西三里是巡防营!“

麻县令的尸首突然抽搐起来。贺小姐眼尖,见他袖中滑出半截信烟,抬脚碾碎时已来不及。紫色烟雾腾起的刹那,院墙外传来机括转动声。

“连环弩!“贺金飞扯过屏风当盾牌,“章泉连军械所的宝贝都搬来了!“

晏陌迟却笑了。他拾起染血的官印按在虎符上,玄铁令牌突然弹开暗格,露出半枚青铜钥匙:“去军械库!那里有。“

“轰!“屋顶突然坍塌。烟尘中寒光乍现,晏陌迟推开贺家兄妹,肩胛骨瞬间被铁钩贯穿。血滴在青铜钥匙上,竟泛起诡异青光。

“走!“他反手削断铁链,将虎符塞进贺小姐手中,“告诉余巧巧。“话未说完,喉间已抵上十柄钢刀。

贺金飞红着眼甩出最后三枚透骨钉。暗卫倒地时,他看见晏陌迟用口型说: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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