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珠比他反应得更快,几乎到了尖叫的地步:“你要做什么!”
她扑过去就要抢季衔星手中的手机。
可惜徐一流比她反应更快,攥住她的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擒住:“徐女士,配合我们,什么事都不会有。”
不配合,那就难说了。
徐一流没把话说出来,可谁都能听出她的未言之意。
“姐……”徐铭看不下去母亲这样被抓着,张口想劝阻却被打断。
徐一流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不要这样叫我。”
厌恶,憎恨。
除此两者之外,徐铭看不到别的情绪。
徐渊珠喘着粗气说:“徐一流,他可是你亲弟弟!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牵扯到他身上!他是无辜的!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原本抓着她的手劲儿重了一些。
她看着徐一流,这个从自己肚子里诞生的孩子,她们离得那么近,却又像是那么远。
徐一流在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我说过了,只要配合,这件事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并且,我会给你们酬劳,价格按照你三天的工资来算。”
三天,不过八百。
徐渊珠狐疑道:“你确定这对小铭没有影响,他可是你亲弟弟!”
“我说没有就没有。”徐一流似乎懒得再跟她说话,也不搭理徐铭,只是看着季衔星那里。
数据传输完毕,季衔星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平板,使用江与云提供的数据检索程序,迅速检索到徐铭所有兼职里古怪的那则。
“ip已经记录。”季衔星站起身,将手机丢给徐铭,“我们可以走了。”
徐一流松开徐渊珠,揽着季衔星往门外走:“走。”
“你站住!”徐渊珠抓住徐一流的胳膊,“你就这么走了吗?”
“钱我回头会打给你们。”
指那八百块。
徐渊珠愤怒地吼道:“他可是你亲弟弟!你现在一身好行头,赚了不少吧!你亲弟弟生病,你就只给八百块吗……”
床上的徐铭看到徐一流身形一顿,不知为何,他心中泛起一阵恐慌。
像是有什么他不想面对事情即将发生。
“亲弟弟?”
嘲意格外浓厚的一句话让徐渊珠僵住。
徐一流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您现在认为我是你的孩子了吗?”
徐渊珠几乎立刻就想转身逃跑,可徐铭高昂的医药费支撑着她嗫嚅道:“小铭从没对不起你。”
“那我呢?”
季衔星抓住徐一流的手,徐一流没有挣脱,只是反过去紧紧抓着她,目光还是望着徐渊珠,原本平静的人忽然爆出一声咆哮:“我呢!”
徐一流看着这张和自己没有多少相似的脸,努力笑道:“当年我敲门,求你让我进去,外面特别冷。你呢?你说让我去找爸爸。”
高男士的家离那里有一百多公里。
她连手机都没有,身无分文。
她想指着徐渊珠的鼻子问,当她和流浪汉、老鼠蟑螂抢食物的时候,徐渊珠在哪里?当她在福利院快要吃人的时候,徐渊珠在哪里?当她一个人面对一群小混混的围堵,拼命杀出去的时候,徐渊珠在哪里?当她一人打八份工,手都脱皮的时候,徐渊珠在哪里?
她想问问徐渊珠,哪怕有一分一秒,徐渊珠对得起过她吗?
可当她对上徐渊珠躲避的目光,那些话就全部消失了。
徐一流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算了。”
她其实很清楚。
她只是有一件事还不明白,所以她很疑惑地问徐渊珠:“妈妈,你为什么想杀我呢?”
徐渊珠和姓高的那位,都想她死。
徐渊珠满眼惊骇地看着她:“你,你,你在说什么呢……”
徐一流已经平静下来了,她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想杀我呢?”
哪怕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都该知道,在那个管理混乱的小城市,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被赶出门是没有活路的。
“我没有!你这是胡说八道。”徐渊珠胸口剧烈地起伏,脸涨得通红。
徐一流呵了一声:“那行吧。”
她再度带着季衔星离开。
她的目光掠过这个房子所有的装潢。
真好啊,墙上贴的都是徐铭的照片、奖状和作文,作文题目是老生常谈的《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温柔的人,她非常爱我……】
地板是便宜的原木色地板贴,但是很干净,一看就经常被人擦拭打扫。
桌子上摆了一盘瓜子、一盒某福记的糖、一卷用了一半的纸以及乱糟糟堆在一起的作业本。
房门的背面挂着购物平台定制的奖状——《最佳妈妈奖》。
徐一流拧开把手,让季衔星先出去。
她侧过身轻飘飘说:“不必送了。”
徐铭担忧地看着妈妈,可惜他不能站起身,否则他就能抓住她的手安慰她,说没事,还有我呢。
徐渊珠就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重复着吸气吐气,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徐一流那句“不必送了”飘进来,像是点燃了她的导火索。
徐渊珠冲到卧室门口,脖子热得发紫:
“养不起!”
正关门的徐一流抬眸看向她。
曾同为一体的两个人在两扇门前对视。
那句话好像耗尽了徐渊珠所有的气力,她扶着门框逐渐往下滑:“那个时候我们家没钱啊,家里还欠了债。你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吗?如果你前几年就送到我们家,我们还能培养感情,咬牙撑撑……可是你来的时候,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我们只能养一个孩子,就小铭一个……我只是生了你而已,我跟你又没有什么感情,你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你今年长多高……”
死吧。
去死吧。
无人知晓地死在大街上。
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而已。
徐一流看着她依旧躲开了自己的目光,跌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讲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了。”
也许这就是她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也许这就是她们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门已经关上。
徐渊珠的指缝中模糊不清地泄出几个字:“对不起……”
海城的冬天特别冷,潮湿的寒风卯足劲往人的骨头里钻。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了她的掌心。
季衔星将暖宝宝的贴纸收进口袋,胳膊撞了她一下:“走了。”
“嗯。”
徐一流抬头看了眼太阳。
是个晴天。
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