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8 傩面劫
铜仁傩戏堂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门缝里渗出股酸腐味。李黎用手机支架卡住门板，直播镜头扫过满地碎面具。三小时前他刚发过预告，说今晚要带网友看正宗的"；开山将军"；傩面，这会儿弹幕已经刷起满屏的"；主播玩真的？"；
"；家人们瞧见没，这都是清朝传下来的老物件。"；李黎用炒勺挑起半片彩漆面具，直播间特效突然自动触发，面具眼窝处飘出两团鬼火特效。刘厢在后头咳嗽一声，易世坊的朱砂印在供桌底下若隐若现。
段怡安蹲在神案旁边，医用橡胶手套沾着层黏糊糊的东西。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三天前的监控画面：掌坛师吴天明戴着獠牙面具唱到"；五瘟使者降凡尘"；，突然伸手扯断幕布，露出后面贴满符咒的墙。
"；这符咒不对。"；刘厢用手机电筒照向墙角，"；易世坊的镇魂符应该用朱砂勾边，这些符咒的纹路里掺了鸡血。"；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罗盘，指针在东南角疯狂打转。
李黎的直播手机突然黑屏，再亮起时画面变成雪花点。二十万观众听见金属刮擦声，像是长指甲划过黑板。段怡安的手术刀啪地扎在供桌上，刀柄缠着的红绳瞬间绷直。
"；老铁们听见没？这就是傩戏堂的镇堂之宝..."；李黎话没说完，后台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直播镜头自动转向声源，拍到半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在地面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顶着它移动。
刘厢的罗盘啪地扣在面具上，黄铜指针直接崩飞。段怡安从医药箱翻出瓶双氧水浇上去，液体刚碰到面具就沸腾冒泡，蒸腾的雾气里浮出个"；债"；字。
"；这是易世坊六十年前的押票。"；刘厢展开张泛黄宣纸，"；1953年腊月，吴天明的爷爷押了十个童男童女的八字，换五瘟退散。"；纸上朱砂印褪成褐色，契约条款末尾用蝇头小楷写着："；如逾期未赎，押魂为祭。"；
李黎的直播手机突然恢复画面，满屏弹幕都在刷"；面具动了！"；。供桌上的傩面陈列柜发出吱呀声，三尊缺失的面具不知何时归了位，只是"；开山将军"；的獠牙上挂着新鲜血珠。
段怡安用棉签蘸取血样，快速检测仪显示是o型血。刘厢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看吴天明家属的朋友圈——三天前他女儿在县医院验过血型，正是o型。
后殿传来剁肉声，跟他们在往生客栈听见的一模一样。李黎抄起直播杆当武器，镜头晃动着拍向声源。案板上摆着半扇猪肉，刀痕组成个傩面图案，砧板边缘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
"；吴师傅？"；刘厢喊了声。剁肉声戛然而止，戴面具的人影缓缓转身，围裙上沾着的根本不是猪油，而是黑红的人体组织。
段怡安的手术刀擦着面具人耳际飞过，削下半片木屑。面具下的脸已经溃烂流脓，眼窝处蠕动着蛆虫。李黎的直播杆横扫对方膝盖，听到的却是金属碰撞声——那根本不是活人。
"；这是傩面尸傀！"；刘厢甩出五帝钱砸中尸傀天灵盖，铜钱嵌进木头发出闷响。段怡安从医药箱抽出捆医用绷带，浸过雄黄酒甩过去缠住尸傀双腿。李黎趁机掀开围裙，露出腰间别的老式怀表，若是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表盘停在三点零七分。
直播间突然涌入大批观众，弹幕都在刷同一句话："；三点零七分索命"；。刘厢瞥见手机屏幕，想起县志记载1953年的五瘟惨案，正是凌晨三点零七分死了第一个孩子。
尸傀突然暴起，獠牙面具咔嚓裂成两半。段怡安的手术刀扎进裂缝，挑出团蠕动的东西。李黎的补光灯照过去，百万观众看见那是半截泡发的指骨，骨节上刻着生辰八字。
"；是当年抵押的童男童女！"；刘厢展开契约，朱砂印按在尸傀胸口。怀表突然疯狂转动，绷带应声而断。段怡安被甩到墙角，医药箱里的酒精瓶摔碎在地，火苗顺着液体窜上房梁。
李黎抄起灭火器砸向尸傀，干粉喷了满屋。直播镜头糊成白茫茫一片，观众只听见叮铃哐啷的打斗声。刘厢摸黑甩出墨斗线，沾着朱砂在四面墙弹出血网。
"；怡安！东南角！"；刘厢吼了声。段怡安摸出强心针扎进自己大腿，借着药效冲向东南角。手术刀划破墙纸，露出后面用血画的五瘟符咒。李黎的炒勺当啷砸在符咒中央，铁勺把居然弯成问号形状。
尸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吼，怀表指针崩飞扎进房梁。刘厢的墨斗线终于缠住它脖颈，线绳勒进木头里冒出青烟。段怡安趁机泼出整瓶双氧水，液体接触木头的瞬间腾起刺鼻白雾。
直播手机突然黑屏，三秒后画面恢复。二十万观众看见刘厢举着燃烧的契约，火光照亮整间傩戏堂。五具小棺材从房梁坠下，棺盖刻着的生辰八字正在褪色。
"；易世坊作证，旧债已偿。"；刘厢把灰烬撒向东南角。尸傀轰然倒地，怀表叮铃一声摔成零件。李黎的直播杆戳了戳面具，镜头特写显示獠牙已经缩回正常尺寸。
凌晨四点，李黎蹲在傩戏堂门口嗦米粉。直播镜头对着满地狼藉："；家人们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传统文化。"；弹幕疯狂刷着礼物，有个Id叫"；吴天明"；的连刷了十个火箭。
段怡安在给吴家女儿处理伤口，小姑娘后颈浮现出淡红色的傩面印记。刘厢把修复好的傩面放回陈列柜，玻璃反光里隐约看见林挚的虚影比了个大拇指。
晨光微熹时，李黎的直播观看人数破了百万。镜头扫过重新贴符的墙面，有个眼尖的观众发现符咒纹路里藏着二维码。刘厢赶紧用朱砂涂掉，弹幕顿时被"；666"；刷屏。
回程路上，李黎翻着直播收益傻乐。刘厢突然开口："；下回再拿傩面当噱头..."；话没说完，段怡安的平板弹出新消息——易世坊的青砖墙又渗出血字，这次写的是"；傀儡戏台"；。
五菱宏光在盘山路上颠簸，后座传来李黎的哀嚎："；能不能让我歇会儿啊！"；刘厢从后视镜看见梁以涵发来的消息，女儿刘旖诺画了张新傩面，画纸角落用蜡笔写着"；爸爸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