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夏温娄迟迟没有动作,语气不善道:“夏温娄,你要是还想要你这双腿,就趁早背。否则即便有太医在,你这双腿短时间内恐怕也难恢复如初。”
夏温娄察觉皇上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为了少受罪,二话不说,拿起策论开始默背。
期间,偶尔会有大臣来觐见,夏温娄便将策论举高些,遮住面庞,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以后大家同朝为官,被人认出他曾在御书房内罚跪,那得多丢人。
其实他想多了,能混到三品以上的,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会当自己眼瞎没看见。皇上余光瞥见夏温娄的小动作,一笑置之。
放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此人在皇上心中必然与众不同。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荣幸在御书房罚跪的。如果让夏温娄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说:这荣幸给你吧,我不稀罕。
沙漏中的沙粒簌簌落下,夏温娄的心也一沉再沉。看着才背了一半的策论,他都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炖刀子割肉太磨人了,膝盖如无数针扎一般疼,酸麻感一波接一波袭来,他快要崩溃了。最后实在受不了,自暴自弃的把手中策论丢在一边,跪坐在地上靠着墙,肆意喘着粗气。
舒坦坐着的皇上看他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心中暗骂一句:小兔崽子。
看看沙漏,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么轻易就放过夏温娄,太便宜他了。
“夏解元这是背完了?”
夏温娄两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他无比羡慕书中那些穿越到古代能和皇帝直接叫板的人,也不知道书中的皇帝怎么那么好说话?此时他多么想大喊一声:爱咋地咋地,老子不伺候了!
可惜不能,也不敢。他不想在即将上岸的时候被皇上一脚踹回去,只能卑微的为自己寻求宽大处理。
“陛下,臣不敢再闲逛了,能不能让臣坐着背?”
“哦?这么说,你四师兄的事儿你也不管了?”
“只要皇上答应等四师兄回来再提冯小姐入宫一事,臣便不会再管。”
又是一本折子砸过来,这回夏温娄偏头躲过了,但此举让皇上的怒火燃得更旺。
“混账东西,你还敢威胁朕!”
夏温娄顶着皇上的怒火道:“臣不敢,只是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四师兄要是知道冯小姐入宫为妃,他以后见了皇上要如何自处?”
回应他的是一沓折子朝他砸来,夏温娄眼看躲不掉,只能抬手护住脸。反正已经撩了虎须,他胆子反而大了。
“皇上,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皇上认为是为了四师兄好,为他解围,殊不知此举会断送四师兄后半生的幸福,还望皇上三思。”
“俗话说俗话说,你哪来那么多俗话?年纪不大,歪理不少。平日里没少看杂书吧!一天天的心思不放在正地方,朕看你就是欠收拾。夏温娄,朕可告诉你,这次春闱你要不能让朕满意,朕饶不了你。”
虽然还是训斥的话,但夏温娄能感觉到皇上的火气似乎没刚才大,看来劝说奏效了。
他还想从前世看过的言情小说里再搜寻一些劝解的话,却被皇上无情的话打断。
“云成跟朕是打小的情谊,朕不会害他。你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朕的话是金口玉言,今日你若背不完,别想起来!”
这些策论于现在的夏温娄来讲确实是好东西,更遑论还是殿试出题人皇帝给的,但获取的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他已听出皇上的言外之意是暂时不会下纳妃的圣旨。这件重要的事已经解决,他自觉没有留在宫里的必要了。
再说,皇上看上去不是想取自己的小命,无非是想为难一下自己。那就没必要太谨小慎微,可以把胆子再放大些。
“陛下,臣再跪下去腿就废了,还望陛下开恩,让臣把这些策论拿回去背吧!”
皇上眉梢微挑:“你跟朕讨价还价?”
“不是,臣是在求皇上呢!”
皇上嗤笑道:“少在朕面前斗机灵,朕再说最后一遍,背不完,不准起来。”
面对缺乏人性的皇上,夏温娄只得认命的拿起策论继续背,只是他的跪姿已看不出来是在跪着,更像是坐地上。一旁的内侍曹公公很想提醒一下夏温娄,但见皇上没计较的意思,便没多嘴。心中暗暗把夏温娄归结为需要特殊照顾的对象。
夏温娄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在快要日落时终于背完了所有策论。皇上随意挑了两篇抽查,见夏温娄对答如流,大手一挥把人放了。
在小内侍的搀扶下,夏温娄艰难的站起身,双腿回血,先是一阵酥麻,紧接着如万蚁啃食般剧痛,细密的痛感从腿部直窜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不是有小内侍扶着,他差点再次瘫倒在地。
皇上见他痛的面目扭曲,诧异的问:“有这么难受吗?”
夏温娄忍痛咬牙道:“下次陛下看臣不顺眼,还是直接砍臣两刀吧!”
“胆子越发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皇上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大发慈悲的吩咐内侍用轿撵把人抬出宫。
夏温娄每走一步,心里就暗骂一句“狗皇帝”,什么忠君爱国,天地君亲师,都特么见鬼去吧。
这次皇宫之行可谓刻骨铭心,以至于多年后,夏温娄还会时不时拿此事来挤兑皇上。
夏柏看到被抬回来的夏温娄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夏温娄有气无力道:“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后我还是找个地方外放,离皇上远远儿的吧。”
还未走远的小内侍听到后,吓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万一再听到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他都不知道要不要上报了。干爹可是交代过,这位没准儿以后会是朝中新贵,不能得罪。
夏柏看夏温娄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忙吩咐白果去拿水。转头又心疼道:“温娄,你可是在宫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夏温娄就着白果的手喝了几杯水,才闷闷道:“没有,他就是故意找茬儿。”
夏柏忙捂住他的嘴:“不可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