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校长家里不大。
老两口都住在单位分的小房子里，一层楼共用一个厨房和水房。
还是看在蒲校长年纪大了不方便，身体又有一些老年病，才专门在这层楼又搭了一个厕所。
毕竟是老房子，加上又经历了好几年动乱。
这边楼房的环境不如家属院，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看着倒是绿意盎然。
蒲校长家收拾的干干净净，迎祝佳音两口子进来，蒲校长亲自端来了两个茶杯。
“我家没什么好招待客人，去年我爱人晒了一点菊花，正好清热解毒。”
蒲校长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客厅除了一张沙发和茶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见祝佳音四处看，蒲校长取下眼镜笑了笑。
解释道：“那几年的时候家里的书都被烧干净了，现在我也不敢看。家里除了教案和教科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祝佳音听着蒲校长有些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也跟着开始难受。
只有经历过拾骨焚身的痛苦折磨，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释然的话，但那些伤痛也都留存在了心中。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沈庭川徐徐开口：“我家里倒是还有一些书，要是校长不嫌弃，晚一点就给你送来一些。”
“哦？有国外的报刊吗？”
“有的，那边关于教育和科研的报刊都有，还有那边传过来的一些名着。”
蒲校长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势也向着沈庭川凑近，看得出来对那些书很感兴趣。
蒲校长爱人吴春华：“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你以前要是少看两本书也不会这样！现在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好吗？万一那些人再卷土重来怎么办？”
蒲校长挥挥手。
“我都这个岁数了？他们就算卷土重来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入土呗！”
吴春华有几分不赞同。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固执什么！上面让你回来养老，你就不能好好养老？非要屁颠屁颠回去办学校，就算那群孩子真的高中毕业了，又能怎么样？”
蒲校长也不生气，看得出来这样的争执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好了不说了，祝老师，你们俩来有什么事？难道也是像何春敏一样劝我，让我把孩子们放到乡下去？这个绝对不行！”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办学校就很了不起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学校都是附近部队和研究院的孩子，恐怕还不能办起来。
在这个高中都没有普及的时候，附属学校的高中还能保持常规水准已经很不容易。
要知道这个时候，很多高中都是初中的课本小学的知识，学的东西一塌糊涂，也不会有人在意到底教了些什么！
大部分公社都是没有高中的，就算是教育也只是为了让人会认字。
祝佳音也知道现实的残酷。
就算是知道未来一定会好起来，但是现在她也只是这段岁月里的蜉蝣！
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来举报何春敏在私下造谣我，毁灭我的名声这件事。”
蒲校长脸上都是诧异！
“你说什么？她造谣你？”
祝佳音冷静沉着地把听来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这不只是对我本人的诬蔑，也是对我们学校所有老师的诽谤，如果被学生家长知道了，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利于工作开展，也违背了国家的初衷。”
蒲校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个何春敏，到底想做什么？”
祝佳音言辞恳切，“我认为应该是有人渗透她，希望我们学校办不下去。”
这个时候的办学条件原本就风雨飘摇。
要不是蒲校长一直坚持，说不定都不会有高中部。
老旧的房子内一时间有些安静，“这件事情我会核实。”
祝佳音：“我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把这件事情闹大，如果造谣没有一点风险，那所有人都可以造谣了！今天何老师可以说我人尽可夫，明天我也可以说其他老师收受贿赂，不符合规定！”
她那张精致柔美的脸上现在都是认真和固执。
蒲校长看着祝佳音，总觉得自己好像透过她，又看到了过去同窗学习的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说出口的话必须有证据，就算是造谣，如果何老师不承认她做过这样的事，那你现在说的话何尝不是造谣？”
蒲校长毕竟是教育工作者，做事严谨。
他提出的问题祝佳音也考虑过，“这个事情我有办法，这次来就是想告诉校长，我不会容忍这件事！”
蒲校长是老一辈的教育人，对祝佳音这种性格显然有些不认同。
他原本以为祝佳音这次过来就是想私下解决，没想到她要把事情闹大！
蒲校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嗯，你心里有数就行，先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老两口节省惯了，家里也没什么菜，真要留他们吃饭还拿不出手。
祝佳音两口子起身告辞，人刚刚离开，吴春华就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情闹大了能有好处？你怎么不让祝老师私底下解决了？”
蒲校长抽了一口烟。
“年轻人有火气就是应该发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蒲秋鸿！你是不是疯了？”
这种话是蒲校长这种古板的老学究能说出口的？
“最重要的是，我刚刚想明白了。何春敏这么做就是想让学校办不下去，她没有这个胆子。应该是有人指使，而这个人，有办法让我们学校办不下去。”
吴春华欲言又止，有些担心地看着蒲校长。
“我没事！就算学校办不下去，我也尽力了。”
吴春华：“所以你答应让祝老师把这件事情闹大？总不可能是觉得学校也要办不下去了，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蒲校长无声笑了笑。
“也没这么任性。祝老师现在也算得上是我们学校的骨干老师，何春敏不造谣别人，偏偏造谣她？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这些事情！”
“二来，这学校大概也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