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中。
周德全、白守仁、王磐三人面对着已经化成一片焦土的烟花作坊废墟,面如死灰。
胡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本他是功臣,转眼就成为罪人。
“废物!都是废物!”
周德全一脚踹翻胡三,“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没有研制卷烟就算了,居然人全部消失了。”
王磐相对冷静,拉住暴怒的周德全:“周兄,息怒,要不我们去京城那边试试运气?”
“京城能工巧匠也多,之前朔州的细盐问世后,盐铁司就召集工匠用了一个月时间便找到了提纯方法。”
周德全皱起眉头:“京城?之前陛下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不是对我们这个不感兴趣吗?”
“事易时移,我听说,京城那边,朝廷跟鞑子签订了赔钱纳贡的盟约,缺钱缺得厉害,连宫里都在变卖器物了。”王磐笑道。
“现在晋王和陛下胜负未分,我们这一去京城,那就只能押注一边了。”周德全看得更长远。
“陛下已经登基,并跟鞑子达成了盟约,听说鞑子还要来打晋王。”白守仁插嘴道,“晋王不过是拿着血诏靖难,谁知道是真是假?”
周德全眼睛一亮:“你们两位的意思是…咱们那卷烟?”
“对!还有多少存货?全部带上!去京城!把这东西献给皇上!这可是能下金蛋的母鸡!说不定能换一场泼天富贵!”王磐咬牙道。
“王兄如此决断,我们两个岂能示弱。”
“走,去京城!”
三人于是收拾起剩余的所有卷烟和精心保管的烟叶,变卖部分家产,雇佣护卫,冒险前往混乱的京城。
周德全之前就由太子洗马引荐过一次,轻车熟路找到原太子府的人,很快他们就得到了一个面圣的机会。
皇宫虽依旧恢宏,却掩不住一股破败和恐慌之气。
龙椅上,胤昭面色憔悴,眼窝深陷。
当周德全献上卷烟,并极力描述其利润如何丰厚时,胤昭昏沉的眼神里猛地亮起一丝贪婪的光芒。
他早已忘了当初对此的鄙夷,此刻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朝廷财政早已枯竭,赔款、军费、宗室开销像无底洞,这卷烟简直是天降甘霖。
“好!好!此物甚好!”
胤昭难得露出笑容,“朕准了!就在内务府下设‘皇家烟坊’,专司此事!”
“尔等献宝有功,朕便封周德全为内务府烟坊大使,白守仁、王磐为副使,秩同六品!”
“务必大量制出此烟,广开财源,为朕分忧!”
周德全三人喜出望外,磕头如捣蒜,瞬间从破落商人跃升为“皇商”。
他们走马上任,拿着鸡毛当令箭,督促内务府的工匠们日夜研究卷烟制法。
原本赵暮云只想让周德全等人帮忙推广传播一下,打入大胤的上层社会。
可万万没想到,周德全三人直接将卷烟打入了皇宫。
......
京城北边三十里外的鞑子大营,狂欢日夜不休。
天气越来越冷,大胤的赔款还没送齐,鞑子是不愿意离开的。
因签下河间之盟为北狄获得巨大利益的左贤王,被正式确立为单于继承人,志得意满。
庆功宴上,烤全羊油脂滴落火堆,咝咝作响。
烈酒如同河水般被灌下。
一名满脸虬髯的狄将搂着抢来的大胤女,醉醺醺地嚷道:
“太子殿下!如今这胤朝皇帝就是您养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咬谁。”
“听说那胤朝皇宫里,女人比草原上的花儿还多,还嫩!”
“何不让他送一百个…不,三百个最漂亮的宫女来,给弟兄们乐呵乐呵!”
另一名将领更猥琐地笑道:
“宫女算什么?听说老皇帝有个妃子,姓萧,是个绝色,号称什么…倾国倾城?”
“不如让那狗皇帝把她也送来,给太子殿下暖暖床。这才配得上太子殿下的身份!”
帐内顿时爆发出疯狂而淫邪的哄笑,战争带来的野蛮和欲望彻底释放。
左贤王被酒精和奉承冲昏了头脑,想到胤朝皇宫的财富和美女,尤其是那位名动天下的萧贵妃,欲火混合着权力带来的征服欲熊熊燃烧。
他大手一挥,狂笑道:“好!说得好!来人,现在就派使者去京城!”
“告诉胤昭,立刻挑选三百名年轻貌美的宫女,还有…那个萧贵妃,一并送来本王营中。”
“若是迟了,或是货色不好,休怪本王亲自带兵去他的皇宫里挑选。”
使者带着这极具侮辱性的命令,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当胤昭在朝堂上听到这个要求时,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摇晃,猛地将龙案上的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畜生!鞑子安敢如此辱朕!安敢如此!”
他嘶声怒吼,声音却因恐惧而颤抖。
索要宫女已是奇耻大辱,索要萧贵妃,简直是将皇室的尊严踩进泥里。
殿下群臣鸦雀无声,个个面色惨白,低头缩颈。
顾鼎铭颤巍巍出列:“陛下…息…息怒…鞑子野蛮,不通教化…如今…如今我朝势弱,若…若因此触怒左贤王,恐…恐有灭国之祸啊!”
崔开济也低声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可先虚与委蛇,拖延几日…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如何计议?难道真要让朕将萧贵妃送入虎口吗?”
胤昭绝望地咆哮,却无人能给他答案。
巨大的屈辱感和更巨大的恐惧感交织,几乎将他撕裂。
“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大臣们纷纷跪倒高喊。
“你们...”胤昭指着堂下这些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
煌煌大胤,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骨头硬的人。
一时间,胤昭想起了杨定国、李成化,甚至赵暮云。
还有中伏冤死的京师五营精锐。
最终,在死一般的沉寂和强大的压力下,胤昭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龙椅上,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退朝,摆驾…去…去长春宫!”
深宫之中,听到皇帝带来的消息,皇后当场晕厥。
萧贵妃则如遭雷击,娇躯剧颤,原本艳丽无双的脸庞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原本是永昌帝的宠妃,为了帮助胤昭当上皇帝,将老皇帝日夜折腾。
同时,她又是晋王部下萧姓将领的远房堂妹,当着双面间谍,传递消息。
最终在太子逼宫的时候,做了选择,皇后当不上,那就继续当贵妃。
胤昭在软禁老皇帝,登基称帝之后,便将萧贵妃接过来封为贵妃。
萧贵妃实现了平稳过渡,她就要当贵妃,不管皇帝是谁。
“陛下…”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冰冷的嘲讽,“您是要用妾身的清白,去换几日之安吗?您可知,妾身此去,受辱的不仅是妾身,更是整个皇室,是整个大胤!”
“陛下您别忘了,要是当初没有臣妾,您能这么快继位吗?”
一听到萧贵妃揭伤疤,他恼羞成怒:“您是父皇的妃子,朕继位之后你就得去冷宫。若不是朕恩宠,你还能当这个贵妃?”
“少跟朕谈什么皇室,大胤!真要是为了朕,为了大胤,你就该替朕分忧。”
萧贵妃一听,顿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眼神变得空洞。
她缓缓起身,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令人心碎的语气说道:“罢了…陛下既已决定,妾身…遵旨便是。只望陛下…记住今日…”
翌日,三百名哭得梨花带雨如同赴死般的年轻宫女,和一乘华丽却如同灵柩般的凤辇,在胤朝官员羞愧的目光和狄使趾高气扬的押送下,缓缓驶出京城。
“陛下,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看着渐渐变小的京城,萧贵妃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