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什么情况？！”
黑鹰的声音——不，是念头，粗粝又混乱地撞进李正的脑子里。
李正想回话，却发现自己连动动舌头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沉重得像是焊死在了原地，每一寸肌肉都拒绝听从大脑的指令。
他只能“感觉”到黑鹰就在不远处，同样被某种力量禁锢着，动弹不得。两人胸口那块滚烫的印记隔空呼应，发出一种无声的、强烈的拉扯感。
脚下的山岩正在变形。
不是缓慢的侵蚀，而是剧烈的、活生生的扭动。
地面隆起，岩石互相挤压、攀升，转眼间便在他们脚下构成了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
头顶，血月低垂，光芒暗红，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下来，将整座山巅染成诡异的颜色。
祭坛中心，夜影的身影沐浴在那红光中。
他张开双臂，黑紫色的符文蛇一般在他体表游窜、纠缠，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融合由我主导！”夜影的嗓音变了调，尖锐刺耳，在空旷的山巅激起回响，“我，血爪氏族，才是天命所归！”
他的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幽蓝的光芒自裂口深处喷薄而出，直冲天际，悍然撞上那轮血月泼洒下的红光。
裂口下方，隐约可见巨大、破败的金属造物轮廓。
“三千年前，‘它’选择了我的先祖！”夜影指向那冲天的蓝光，脸上带着狂热，“其他四脉，不过是垫脚石！”
不远处，哈斯图那团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白光，此刻剧烈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
“错了……五方……从来平等……”
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闭嘴，叛徒！”夜影面孔扭曲，覆盖着黑紫符文的手猛地探出，快得留下一道残影，直直插向哈斯图那团黯淡的白光。
“三百年的碍事玩意儿，到此为止了！”
嗤——
一声轻响，像是冷水泼进热油。
黑紫色的符文与纯白的光芒碰撞，哈斯图的光团猛地一缩，骤然黯淡下去，几乎透明。
一股灼烧般的暴怒瞬间冲顶，李正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哪怕只是稍微挪动一下身体。
徒劳无功。
但就在这时，某种连接突兀地建立了。
不是通过五感。
是意识。
他的意识，碰到了另一个。
“黑鹰？”李正的念头传递过去。
“……李正？这他妈什么情况？”黑鹰混乱的意识回应。
“不清楚……不止我们，还有……”
更多的意识碎片涌了进来，杂乱无章，像是硬塞进脑子里的画面。
那是黑鹰在无垠草原上纵马驰骋的童年。
是威卡在静谧森林里追逐月光的剪影。
是瑞恩体内那个古老存在，在星空间孤独漂流的漫长岁月。
还有哈斯图，守护这片草原三百年的，沉甸甸的执念。
“我靠……脑子里怎么多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是黑鹰。他的念头粗野地撞进来，带着一股子雪原的风腥味。
李正想骂回去，却发现自己像个被抽空了骨头的布袋，连根手指头都指挥不动。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意识，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触碰、渗透。
一片无垠的草原掠过，烈日下套马的少年黑鹰，纵声大笑。
月光穿过静谧的林间，威卡化作的银狼在追逐洒落的光斑。
冰冷、孤寂的星海，那是瑞恩身体里那个古老存在无尽漂流的片段。
还有哈斯图，三百年风霜雨雪，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沉重执念，几乎要将李正的意识压垮。
这些画面、情绪、执念，硬生生挤进来，杂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
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
不是神话里的“狼神”，也不是天外来客。
是这片草原，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亿万斯年的呼吸，汇聚成的庞大存在。
那艘深埋地下的破败“飞船”，更像是一个意外投下的锚，将这庞大的意志强行固定在了这里。
它没有传说中的凶戾，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渴望。
想回家。
或者，仅仅是想获得安宁。
“你们……”李正的念头在汹涌的意识洪流里艰难地穿行，“都……感觉到了？”
“操，”黑鹰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搞了半天，这老哥……就他妈想躺平？”
“它被困住了。”瑞恩的意识流传来，带着一种超越人类的冷静，“分裂了，既无法离开，也无法真正留下。”
“诅咒之链……”威卡的声音里掺杂着低沉的狼嗥，“是它的自我束缚……被那些萨满……利用了……”
哈斯图微弱的意识闪烁了一下，像是风中残烛：“阻止夜影……他会……扭曲一切……草原……”
“交流？妄想！”
夜影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他显然察觉到了这无声的串联，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双手急速变换印诀，脚下祭坛的符文骤然爆发出惨烈的亮光，仿佛要烧穿人的视网膜。
一股野蛮、狂暴的力量狠狠劈落，斩向那刚刚建立起来、脆弱不堪的意识连接。
李正感觉大脑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进去，剧痛之下，眼前瞬间被黑暗吞没。
连接，被粗暴地扯断了。
头顶的血月，光芒浓稠得几乎滴落下来，化作实质般的血色能量，疯狂地涌入祭坛上被禁锢的五个人体内。
血液像是在血管里沸腾、燃烧。
李正感到胸口的符文印记变得滚烫，与黑鹰那同样灼热的力量再次纠缠、碰撞，但这一次，不再是呼应，而是蛮横的吞噬，冰冷的融合。
夜影站在能量风暴的中央，周身黑紫符文狂舞，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快意。
“以血月为祭！”
“以五方为炉！”他高举双手，声音尖利得如同鬼枭夜啼，带着浓重的诅咒意味。
“狼神之力，归我所有！”
就在这时，山下，一道迅捷的灰色影子撕开了稀薄的夜雾，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山巅冲来。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黑鹰残存的意识带着惊疑不定。
那道灰影快得像一道错觉，贴着嶙峋的山石亡命般向上冲，目标直指山巅那不祥的光源。
苏日娜感觉自己的胸腔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但她顾不上了。
山顶那五个被血色光柱死死钉住的人影，还有中心那个几乎要被能量撑爆、却在狂笑的身影，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瑞恩——！”
喊声冲出喉咙，带着血沫星子，尖锐得几乎不像人声。
祭坛上，正沉浸在力量暴涨快感中的夜影，被打断了吟诵。
他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快。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像是在欣赏什么难得一见的景象，看向那两个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小虫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山下的方向，脸上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啧，还真有不怕死的。”
夜影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清晰地传了下来。
“行吧，正好凑个整，送你们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