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宇文沪一直在等的是这个......”
宇文俨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大了,下意识地抓紧龙椅扶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直到此时此刻,这位小皇帝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大冢宰堂兄为何之前保持沉默?
就是在等这个一锤定音的时机。
偌大的长安,有人不知道那陈宴是谁最忠实的走狗?
宇文沪转头看向宇文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本王如此安排,陛下以为如何?”
听着这象征性的询问,宇文俨皮笑肉不笑,咬牙道:“大冢宰安排的甚为妥当,就这么办吧!”
他这个政不由己出,又无军权的皇帝,有否决的资格吗?
纵使再不甘被摆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得赔笑脸.....
小皇帝心中恨啊!
“陛下圣明!”
“大冢宰圣明!”
两声山呼几乎同时响起,在殿内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
群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姿态恭敬无比。
一声声“圣明”滚过金砖地面,带着不同的心思,却都显得无比恳切。
宇文俨坐在龙椅上,听着那声“陛下圣明”,只觉得脸上发烫。
这“圣明”二字,来得如此勉强,倒像是对他方才妥协的嘲讽。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大冢宰堂兄,见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对这山呼海啸般的称颂毫不在意,心里那点别扭又深了几分。
宇文沪缓缓抬手,示意群臣起身,又转头看向面色黑得出奇的独孤昭,声音平淡无波:“独孤老柱国,本王相信以陈督主的品行,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言语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陈宴的品行?最会颠倒黑白的就是那小子了...........独孤章闻言,心中冷笑连连,阴阳怪气地回道:“老夫也相信,陈督主会还老夫一个清白!”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小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见殿中事了,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拖着长长的尾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这声宣告,像是给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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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斜斜掠过明镜司的高墙,将大牢的石阶照得一半亮一半暗。
陈宴一身玄色常服,仅带了朱异一人,独自走进潮湿阴冷的牢房区。
铁链拖地的“哐当”声,与犯人的低吟在甬道里回荡。
他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牢房。
牢门后,被关押的定襄侯常德正背对着门口,坐在草堆上。
昔日锦袍玉带的贵气荡然无存,身上的囚服沾着污渍,发髻散乱,却依旧维持着脊背挺直的姿态。
“常侯,咱们又见面了.....”陈宴伫立门前,淡然一笑,开口道。
常德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宴身上时,波澜不惊,笑道:“看来朝廷已将审理之权,移交给陈督主你了.....”
“不过也是,以陈督主你的威望,的确是不二人选!”
定襄侯平静得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常侯.....”陈宴示意狱卒打开牢门,“没错,陛下已下诏,命本督全权署理此案!”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陈宴提着个油纸包与酒坛走了进去。
油纸被汤汁浸得微微发亮,一股醇厚的酒香混着烧鸡的油香,瞬间驱散了牢里的霉味。
“好香!”常德鼻尖动了动,抬眼看向那油纸包,眉梢挑了挑,“是烧酒与烧鸡!”
他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了.....
“本督在来的路上,特意去朱雀大街买的.....”陈宴将油纸包放在地上,解开绳结,露出油光锃亮的整只烧鸡和一坛封口的烧酒。
他拿起酒坛,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来尝尝!”
“怎么?”
常德打量着那烧鸡与烧酒,调侃道:“这就是本侯的断头饭了?”
说罢,却没有任何犹豫,撕下一只鸡腿,径直啃了起来。
油汁顺着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嚼得津津有味。
“常侯真会说笑!”
陈宴丝毫不嫌草堆脏,席地盘腿坐下,拿起坛子给自己斟了一碗酒,玩味道:“想吃断头饭还早呢!”
“哈哈哈哈!”
常德啃完最后一块鸡皮,用油乎乎的手背抹了把嘴,将骨头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他拿起酒坛又灌了两口,才抬眼看向督主,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陈督主,本侯很好奇,你这不仅不上刑,还送美酒烧鸡的,是打算做些什么?”
这里是明镜司,可不是什么食肆酒楼。
面前的是明镜司督主,不是什么善人.....
他又能有那么好心?
“来与常侯聊聊.....”
陈宴放下酒碗,淡然一笑,指尖在碗沿轻轻敲击着,声音平静无波:“顺带讲讲今日朝上发生之事!”
常德晃了晃酒坛,酒液在坛子里荡出圈圈涟漪:“想必是游望之那是上殿参本侯,独孤大哥力保本侯吧?”
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对于这些事,常德是早有预料的.....
毕竟,游望之那厮被自己,砍了那么多儿子后,还活下来了,能不报复才是有鬼了!
而且大哥必定死保,殿上恐怕发生了激烈的舌战.....
“常侯说对了一半!”
陈宴闻言,似笑非笑,轻轻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道。
“什么意思?”
常德顿住,双眼微眯,注视着陈宴。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受控制地在心头升腾。
“小司马的确是参了......”
陈宴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说道。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但参的不是你,而是独孤老柱国!”
“你说什么?!”
常德正把玩着空酒坛,猛地僵住动作,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得是全然的诧异。
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语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宴不慌不忙,详述了一遍今早太极殿上,所发生的一切,其中也包括游望之撞柱.....
“诬蔑!”
常德又惊又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坛边缘:“狗娘养的游望之,那就是赤裸裸的诬蔑!”
“领兵闯府,杀人威胁,分明是本侯所为,与独孤大哥何干!”
“他从始至终都不知情的!”
牢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
常德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风波的核心,却没想到,游望之那王八犊子竟攀咬上了独孤大哥.....
“这不重要!”
陈宴耸耸肩,笑道:“重要的是,如今朝野上下,都认为你是受独孤老柱国所指使,前去借机寻衅报复小司马的!”
真正的事实,究竟是怎样的,眼下已经没人关心的.....
关键朝野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
也不枉陈某人精心设计这么一局,并让小司马殿上撞柱,钉死独孤昭.......
“游望之真是个混蛋!”
常德猛地将空酒坛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碎裂声在牢房里炸开,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胸膛剧烈起伏,先前的诧异早已被怒火吞噬,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陈宴推开挡在身前的朱异,不徐不疾开口道:“所以,本督要查的不仅是,常侯你的案子,还有独孤老柱国通敌叛国,残害忠臣,构陷忠良!”
“独孤大哥是冤枉的!”
常德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看向陈宴,嘶吼解释道:“陈督主,独孤大哥是冤枉的!”
“那些事都是我常德一人所为!”
定襄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冲动行事,最后竟会祸及老大哥,成为游望之捅向老大哥的利刃。
他心里悔啊!
“你说冤枉没用!”
陈宴见状,眨了眨眼,平静道:“现在天下人都认为,常侯你的所作所为,是受独孤老柱国所指使的......”
“陈督主,你乃是当世青天,至公无私!”
“一定要替独孤大哥洗刷冤屈啊!”
“万不可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常德急火攻心,乱了方寸,病急乱投医,“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始作俑者的面前,恳求道。
陈宴故作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常德急切追问。
陈宴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鸷算计,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风轻云淡,沉声道:“你写一封血书,撇清与独孤老柱国之间的关系......”
“并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本督替你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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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加更,这回的二合一快四千字,没人说晚风短了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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