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卿,原为南阳郡功曹。
昨日宛城危急,副将卫开强夺北门,率众逃离,宗子卿等人亦被士卒裹挟,一同逃至博望坡。
未曾想,博望坡中早有夏侯惇大军立寨,遂被驱赶至隐山暂歇。
不久前,副将卫开被赵林单骑捉走,宗子卿与一干南阳属官商议之后,去博望坡大营报讯,被夏侯惇下令,率败兵去夕阳聚迁徙百姓。
实际上,是夏侯惇瞧不上这五千贪生怕死之辈,也瞧不上宗子卿等人。
其实宗子卿很冤枉,南阳一众属官也很冤枉。
关羽攻城甚急,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让宛城守卒死伤惨重。
荆州军的精锐也远非一万郡兵能比。
看看人家的披甲率,一个个铁罐头似的宛如人形坦克。
再看看自家麾下一万郡兵,人手一件皮甲都凑不齐,怎么打?
当时北门被卫开部曲偷袭,强开城门,郡兵听得有逃生之机,当场便有近半人马不顾一切的向北门逃去。
另有成百上千人围住宗子卿等人,乞命讨饶,话说的一个比一个软,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
死守?
一旦强硬下令,恐怕不等荆州军杀进城来,就要先被身前那些如狼似虎的郡兵乱刀砍死。
兵败如山倒,人力又怎能对抗山洪。
夕阳聚。
在付出数百人死伤的代价后,宗子卿所部郡兵终于退出了寨子。
距离寨门百步外重新列阵,歪歪扭扭的阵型叫不善领兵的一众南阳属官看的直嘬牙花子。
乌合之众,就像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呲牙咧嘴的呜咽,虚张声势。
寨门前,寨墙下,数百死尸流出的血液染红了泥土。
一匹神骏白马迈着金黄的四蹄,踩着血水出了寨门。
马上的骑士身穿一套步卒札甲,与围攻宛城的荆州军士卒一般无二。
只是一般小卒很明显不会拥有这等神马坐骑,也不会头戴缀玉紫金冠。
“阵中姓宗之人出来答话!”
那俊朗的猛虎毫不客气。
宗子卿咬了咬牙,翻身下马,步行上前。
“赵将军,某不知将军在此,无意冒犯...”
软话尚未说完,赵林忽将大刀长杆杵在地上,言道:
“汝是何人?”
宗子卿抱拳道:“南阳郡功曹,宗子卿,见过赵将军。”
姿态放的很低,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毫无骨气,但凡是个有点身份的人,基本都不会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这招很好用,直叫赵林没了发难的借口。
原本以为是一支精锐,赵林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没想到是乌合之众,更没想到为首之人这么简单就跪了。
战损尚且不足一成,也许还不到半成,就算是寻常郡兵,这投降的速度未免也有点太快了。
这都快赶上法兰西和意呆利了!
沉默,是今日的夕阳聚。
“打了四年的仗,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以前都是俺赵·影帝·林来这一手,今日角色互换,给爷整不会了...”
沉默中,赵林心思百转。
“赵将军,子卿并非有意与将军为敌,奈何若不从军令,某性命不保...”
赵林沉默的看着宗子卿作揖行礼,话里话外就透出一个意思:
“大哥,我尊重你啊!瑞思拜!放小弟一条生路吧!”
视线扫过一干曹军,凡是骑着马的无一人有异议,凡是站在地上的没有人敢抬头。
赵林缓缓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五千郡兵废了,往后再也提不动刀了。”
昔日征交州,那些不足一米五的矮小之人也敢提刀杀敌。
一支军队被打散了血气之勇,剩下的就只有贪生怕死了。
别说两军对阵,便是顺风仗,这等断脊之犬也不敢上前咬人。
“不必多言,留下兵甲、马匹,尔等可自退去...”
这等老弱病残的败军,收之无益,且叫他们回转曹军,也好增添五千张吃粮的嘴。
不过,这宗子卿倒也有些口才,更不要脸,不若留下此人,观察其才能品性如何。
若是颇有才能,又有爱民之心,倒也并非不能用。
荆州的世家大族被犁了两遍,目下确实缺少治政的官吏。
宗子卿等人下了马,又卸下甲胄,很识趣的卷起扎甲,平放在地面上。
“尔等原为何职?”
宗子卿闻言一愣,好似意识到赵林言外之意,继而大喜。
“禀赵将军,某原为功曹,这几位有从事、都尉、五官掾、门下掾、督邮、主簿、户曹、仓曹...”
宗子卿一口气吐出十余个官职名称。
直叫赵林听得头皮发麻,呆立当场。
“好家伙!这是给南阳一郡的属官包圆了呀!”
定了定神,赵林拎起长刀,策马上前,在一个个或老或壮的面孔上一一看过去。
“尔等可愿投效汉中王麾下,随我去荆州任职?”
众人沉默片刻,皆目视宗子卿。
宗子卿见状,急单膝跪地,抱拳曰:“不敢欺瞒将军,我等皆受败军裹挟而走,家眷...皆在宛城。”
赵林闻言,微微颔首。
这倒省事省心了。
“尔等且在阵中挑选工匠、青壮,或有一技之长之人,随我入寨中暂歇。
待退了夏侯惇,便可与家眷同去荆州,届时,赵某自会量才予以差事,如何?”
众人闻言,皆拱手行礼相谢。
宗子卿先命众人依照赵林之意挑选士卒,自己则躬身上前,抱拳道:
“承蒙将军不弃,子卿深感五内,如此大恩,不能不报。
某在夏侯惇大营之中,听闻一则消息,愿据实相告,以谢将军大恩于万一。”
赵林奇之,叫但说无妨。
宗子卿起身行至赵林马前,轻声道:“将军,夏侯惇有一子,名充,与曹孟德之养子合领一部人马,现在淯水上游看守堤坝...”
宗子卿将所获消息据实相告,赵林闻言,奇曰:
“汝言夏侯惇差快马传令两河决堤放水?既如此,为何又遣尔等来此寻死?”
宗子卿闻言,略显惊诧,解释道:“将军不知,筑坝截流若要蓄水巨万,或需夯土成砖,或需木石垒砌,筑成日久,决堤虽较筑坝轻易百倍,却也至少须半日方能成功。
即便如此,也是士卒用命,方能半日之间摧毁堤坝。
若是出于安全之虑,耗时更久...”
赵林闻言,恍然大悟,双眸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