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
獂道城门开了一条缝,徐飞单人独马,不着甲胄,只穿粗布衣衫,携一短兵,出得城来。
马超大营距城池不过五里,徐飞打马小跑,半刻便到。
远远瞧见辕门处有士卒把守,徐飞小心翼翼的藏在树后,细细观察。
“这营寨倒是布置得密不透风...如何探得马超有无歹意呢?”
看了半晌,直到双眼干涩,也没瞧出甚么异常,徐飞索性远远的绕着大营转圈。
不一会,遇山林阻路,徐飞便将马儿拴在树旁,有些费力的爬上山崖,远远窥探。
“嘶...士卒十人竟有八九人披甲!”
下了矮山,又入灌木丛中。
“那是...投石车?嘶...竟有如此多!”
跌跌撞撞躲进碎石堆,只将一双眼睛探出。
“麻了...战马亦披甲?这莫不是虎豹骑!”
“当然不是虎豹骑。”
“我就说嘛,虎豹骑都充入魏王宫宿卫...谁!!!”
徐飞惊出一身冷汗,急回头看去。
只见一人正蹲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盯着他,旁边不知何时围来约莫十余人,远处还有数人端着强弩,弩箭正对着自己胸口。
“呃...小人上山打猎,不慎迷...”
“嗯...不慎迷失了方向,不知如何便走到此处,哦,先前还将一匹战马绑在西北边的小树林,是否?”
徐飞闻言,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面上却不动声色,双眼暗中扫过包围而来的十余人,料想无甲胄长兵,恐非敌手。
遂暗中打量身侧蹲着的那人,见其与自己年岁相近,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又是蹲在身侧,身上并无甲胄兵刃...
“我劝你不要妄动。”
正在徐飞犹豫是否要下手擒住此人,以为人质之时,那人却笑吟吟的捏着手势,伸入口中,鼓唇吹了一个呼哨。
旋即,在徐飞震惊的注视下,灌木丛中、山石阴影里、树杈间,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隐蔽处,一齐钻出身穿皮甲,背负弓弩的精锐士卒。
“走吧,带你去里面看看,在外面偷窥哪能看得清楚。”
徐飞垂头丧气道:“你们都看见了?”
那人道:“如果你说的是爬矮山摔了三次,蹲草丛不停挠屁股,穿过碎石滩放了个巨响的连坏屁...嗯...还有说漏的吗?”
另一人道:“下山的时候摔破了裤子。”
徐飞几乎把自己的脑袋低到胸口,感受着行走间下身一阵阵凉风吹过...
“呜呜呜呜....大哥!就让小弟死在这里罢!”
姜冏没理会已经社会性死亡的徐飞,带斥侯营押着徐飞回寨。
谁能想到今日烦闷之下带着斥侯营操练一番,还能有意外收获。
下了山,及近辕门,许是见得徐飞衣不蔽体,遂叫一斥侯脱了外袍,叫徐飞套上,好歹不至于光腿行走。
入得辕门,徐飞只觉营中士卒皆投来异样目光,心中羞惭更甚,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姜冏引着众人径直奔中军大帐而去,沿途士卒见此情形,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言,只各自严守其职。
未几,至大帐之前,姜冏令士卒守在帐外,自个儿押着徐飞进了帐中。
马超正坐于案后,观阅兵书,见姜冏归来,还带了一人,抬眸视之,见徐飞模样狼狈,套着一件不合身的号衣,不禁微微一怔,旋即笑道:
“徐将军这是何意?怎落得如此模样?”
徐飞闻言,脸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呐呐半晌之后,倒也光棍,直言道:
“马将军莫要取笑于我,我...我本欲出城来探将军虚实,不想被将军麾下逮了个正着。
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言罢,仰头闭目,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马超奇之,见姜冏递来眼色,遂起身来到徐飞近前,上下打量一番,摇头叹道:
“徐将军此举,未免太过莽撞。
马某既已言明欲书信劝汉中王罢兵,又怎会言而无信,另使计谋夺城害命?”
徐飞闻言,心中一动,想起徐邈所言马超投汉中王后,脾性大变,又念及此前马超将西北之民托付兄长之事,不由信了三分。
可事关兄长安危,徐飞不敢轻信,料想自己也无甚智谋,索性便直来直往,豁出命去为兄长探个清楚便是。
“口说无凭,我等又怎知将军不是为赚我兄长献城投降,而后再行不义之举!”
马超闻言,笑道:“案上有马某亲笔书信,将军可去一观。”
徐飞也不含糊,硬着头皮上前,歪头看着案上绢布,那书信虽尚未写完,但言辞对徐邈极为推崇,不似作假。
徐飞看罢,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却仍有顾虑,言道:
“这书信尚未写就,难保不是将军方才匆匆写下,欲诓骗于我。”
马超闻言,摇头叹息一番,旋即目视徐飞,抽出腰间佩剑上前。
徐飞见状大惊,只道看破了马超诡计,要被杀人灭口。
却见马超倒持利刃,将宝剑塞进他手中,正色道:
“徐将军若是不信,可留在我营中,若见得马超有加害令兄之意,即请以此剑杀我。”
徐飞闻言,呆立当场。
“他...他难道真是如此义薄云天之人?
不不不...他这是软禁我!
....不对,若要软禁于我,为何还要给我配剑....”
徐飞呆滞半晌,不得要领,再清醒时,却发现马超、姜冏早不见踪影,只有他一人呆立帐中。
低头看看手中宝剑,徐飞有些失神的踱步出帐。
“徐将军要往何处?”
帐外甲士抱拳问道。
徐飞冷硬道:“马将军欲囚禁于我?”
甲士闻言,轻笑道:“徐将军说笑了,我家将军有言,徐将军可自由来往营中,并不设防。
方才某问徐将军,是想提醒将军,晚食将至,稍后便有庖厨送来吃食,将军若无急事,可先用了晚食。”
徐飞听罢,略显茫然,开口问道:“马将军现在何处?”
甲士拱手道:“我家将军巡营去也,约莫两三刻便回。”
徐飞颔首,望着不远处巡逻的甲士,缓缓走到帐前,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知思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