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乔兄,哈哈哈哈!子乔兄康健,弟甚欣慰!”
爽朗大笑中,赵林一边拱手,一边快步迎上,扶着张松双臂,满面笑容。
张松面带喜色,言道:“贤弟有请,愚兄岂能不从命?”
话音刚落,赵林便执其手,引入帐中。
二人对席而坐。
赵林拍拍手掌,自有侍从布上酒宴。
“大雪封路,小弟多派士卒外出狩猎,今日得巧,猎来一羚兽,血肉滋补、味极美,遂请兄长一同品尝。”
言罢,手指案上木盘,一一介绍,又分别为张松添上一筷。
张松听罢,笑道:“贤弟有心了,愚兄久在川蜀,也曾尝过几遭,确为珍馐。”
赵林道:“哦?兄长倒是个有口福的,小弟还未曾吃过这般野味。”
二人浅尝一番,饮酒数觥。
赵林道:“兄长往日在益州时,可是在刘璋宴席上尝得此美味?”
张松摇头道:“非也,向日法孝直曾猎鹿,孟子度也曾邀我赴宴。”
赵林闻言,奇曰:“兄长与孟将军有旧?”
张松笑道:“愚兄面目丑陋,往日只有法孝直与孟子度可堪称友。”
言罢,将过往与二人结交故事相告。
赵林听罢,心道:“法正与子乔兄同为智谋之士,刘璋不用其才,故生怀才不遇之感,由是相同际遇,同病相怜,因而结交。
孟达却是钻营之辈,心思活泛,想来是知晓二人之才,故刻意迎合而相识。
只是...子乔兄与孟达颇为亲厚,如何说其行事?”
念及此处,赵林忽生一计,佯作欲言又止,频频叹气。
张松见状,奇曰:“贤弟何故喟然至此?”
赵林抬头,面带三分愤慨,三分不甘,三分委屈,还有一分无奈,嘴唇张合,却又长叹一声:
“唉...”
挥了挥手,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是说不出的惆怅,道不尽的悲凉。
张松见状,惊曰:“贤弟,贤弟有何事郁结心中?”
赵林止不住的挥手叹息,却不言语。
张松见状,佯怒曰:“你我兄弟,何事不能畅所欲言,凭地唉声叹气!”
赵林不语。
张松长叹一气,试言道:“可是曹军势大,我军多病患之故?”
赵林摇头不语。
张松又问:“可是近日主公命二将军统兵之故?”
赵林摇头,叹曰:“林岂是贪图军权之人?”
张松奇曰:“那却是何故啊,贤弟!”
赵林见火候差不多了,作犹豫状,与张松对视一眼,又是一番纠结不语,只顾叹气。
张松见状,叹息一声,言道:“赵将军既不信张松,松就此拜别...”
赵林急扯住张松衣袖,起身将他按在席间,这才踱步至阶下,喟然曰:
“兄长当知,小弟本常山真定人氏,年幼时父母双亡,自幼随我叔父过活。
昔年林寄养于主公膝下,有族叔二人看护于我。
及至小弟年方十五,随我叔父从军,二位族叔于刀光剑影之中,也不知救了小弟多少次性命。”
说到此处,赵林抬手拂面,倏地转头目视张松,虎目含泪。
“赤壁之战前,小弟在江夏恶了本地豪族,彼辈阴使刺客暗杀于我。”
一滴清泪落下,赵林疾行至张松近前,俯身道:
“雷叔抛家舍业,照拂小弟十载,不想未等小弟报恩,便为保我性命,被贼人刺死,壮烈牺牲....呜呜呜......”
泪如雨下,赵林一拳锤在帐柱之上,震落无数尘埃。
张松见赵林如此伤心,急起身上前安慰。
赵林却又忽然转身,背对张松,泣曰:
“那日雷叔躺在小弟怀中,呕血不止....弥留之际,将其独子,贺,托付于我。”
急转身,一手扯住张松衣袖,一手覆面痛哭。
“...十日前,贺弟随我迎战夏侯渊大军,战事焦灼,有一处险要之地,关乎胜败生死,须能人把守。
小弟知孟达与兄长交厚,以为其才德兼备,便叫贺弟充作督军,与之同往镇守。”
张松闻言,大小眼一齐睁大,目视赵林,屏息聆听。
“岂料,孟达畏敌不前,延误战机,眼见曹军铁骑冲阵而来,却不去援...
贺弟遂单枪匹马,与千骑之中刺敌将于马下...
万幸雷叔在天之灵庇佑,贺弟侥幸未死,却...
却...受重创,毁了容貌,至今卧病在床,尚未脱离危险...”
张松听罢,已是呆立当场。
赵林偷眼瞧见,便继续加了一把火。
“那孟达事后还说...还说...”
张松目露凶光,问道:“他如何说!”
赵林道:“孟达言说,是贺弟贪功冒进...”
张松听罢,怒曰:
“好个贪生怕死的孟子度,好个颠倒是非的孟将军!
贤弟,此事为兄亲去寻他,必叫他认罪伏法,为令弟赔罪!”
赵林却按住张松,言道:
“兄长,兄长与他交厚,岂能一朝断绝?
只可怜我贺弟毁了容貌,恐再难娶爱慕女子...”
张松对此颇有感同身受,自家貌丑与毁容也相差不多,因而只娶得寻常人家之女。
遂道:“孟达如此为人,为兄今日便与他绝交!”
赵林闻言,劝道:“兄长万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割袍断义啊!”
张松:“贤弟言之有理!此人贪生怕死,颠倒黑白,我要与他割袍断义!”
赵林再劝:“孟达巧舌如簧,不似小弟乃粗笨武夫,只恐兄长为其花言巧语蒙骗。”
张松:“此人伪善狡诈,便是一个字,为兄也断然不信。”
赵林又劝:“孟达昨日换防归来,听闻在营中多散谣言,久必为祸啊。”
张松闻言,勃然大怒,恨声道:
“好好好!我道他是个公私分明之人!
未曾想,大敌当前,他竟造谣生事,乱我军心!”
言罢,甩开赵林,大步出帐,只留下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帐中回荡。
“我这便去戳穿他虚伪面目,再请主公发落他!贤弟少坐,为兄去去便回!”
赵林追出大帐,遥望那快步疾行的背影,高声喊道:
“兄长!切莫被那小人花言巧语哄骗啊!”
“为兄省得!”
矮小身影远去。
陈安自隐蔽处闪出,一瘸一拐走到赵林身旁,言道:
“主公为何执意要张松与孟达绝交?”
赵林拭去眼泪,笑曰:“为定孟达投曹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