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唐雨无意识的低语在死寂的核心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她的身体依旧悬浮在巨大的暗金核心之前,被柔和的金光包裹着,如同沉入琥珀的远古生命。
但她的鬓角,那几缕被染成纯粹金色的发丝,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金色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吞噬着她原本乌黑的秀发,连带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金属般的光泽!
她的眼睑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金光下投下阴影,但眼皮之下,眼珠却在剧烈地转动,仿佛正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梦境。
“唐雨!”张野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掌心下,她的皮肤却冰冷异常。
他胸口的熔炉光团疯狂脉动,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暴走的溪流在他皮肤下奔涌,试图对抗那从核心深处汹涌而来的、试图将唐雨彻底同化的古老意志。
“醒过来!那不是你的家!那是陷阱!”
嗡——!!!
仿佛被张野的怒吼激怒,巨大的暗金核心猛地一震!
核心内部流淌的液态黄金骤然狂暴!
无数沉浮的古老符文瞬间组合、重组,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死死攫住唐雨的身体,要将她彻底拉入那金色的深渊!
包裹着她的柔和金光瞬间变得如同实质的枷锁,勒紧!
“呃啊!”唐雨紧闭的唇间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核心内部滑去!
“休想!”张野目眦欲裂!
他体内的熔炉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猛地将另一只手也按在唐雨的后背上!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接触,而是将自身熔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流般疯狂注入唐雨的体内!
轰——!
两股同样源自“熔炉”、却走向截然不同路径的力量在唐雨脆弱的身体内悍然相撞!
一股是核心那冰冷、古老、试图将生命转化为纯粹能量坐标的吞噬意志!
另一股是张野那狂暴、新生、带着守护执念的熔炉之火!
唐雨的身体瞬间变成了惨烈的战场!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那层金属光泽下,暗金色的能量与冰冷的金芒如同两条搏杀的巨蟒,在她血管、经脉中疯狂冲突、撕裂!
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
紧闭的眼睑下,金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迸射而出!
她的发丝无风自动,彻底化为燃烧般的金色火焰!
“坚持住!”张野的嘴角再次溢出暗金的血液,他的身体因为力量的过度输出而微微颤抖,但按在唐雨背后的手却如同焊死般稳固!
他感受到唐雨体内那属于她自身的、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意志,正在两股恐怖力量的撕扯下艰难求生!
那是她的锚点!
是他绝不能放弃的灯塔!
就在这时——
轰隆!轰隆!轰隆!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
穹顶的合金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如同暴雨般砸落!
地面上的生物甲壳平台寸寸龟裂,幽蓝色的能量纹路疯狂闪烁后彻底熄灭!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结构坍塌的巨响如同末日的交响曲!
遗迹……正在自毁!
核心的异动触发了最高等级的防御机制!
它要将所有入侵者,连同自身,一同埋葬!
“警告!警告!核心能量过载!遗迹主体结构崩溃!自毁序列已启动!倒计时:三分钟!”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剧烈的崩塌声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最后的丧钟!
“该死!”张野的心沉到谷底!
前有核心吞噬,后有遗迹崩塌!
绝境!
他猛地抬头,金色眼眸死死盯住核心内部——在那片狂暴的液态黄金深处,那个清晰的宇宙坐标点依旧倔强地闪烁着!
那是唯一的线索!
是唐雨用命换来的答案!
也是“佩伦之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门”!
没有时间了!
张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将按在唐雨背后的手撤回,五指并拢如刀!
指尖上,熔炉的金光凝聚到极致,散发出切割空间的锐利!
“给我……断!”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撕裂厚重皮革的声响!
张野的手刀,裹挟着熔炉最本源的力量,狠狠地刺入了包裹着唐雨的那层实质化的金光枷锁!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那层坚韧无比的金光瞬间被撕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缝隙出现的刹那,张野用尽全身力气,将陷入痛苦昏迷、全身金芒闪烁的唐雨猛地向后一拽!
撕拉——!
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强行扯断!
唐雨的身体被张野硬生生从核心的吞噬力场中拽了出来!
包裹她的金光如同破碎的蛋壳般片片剥落消散!
她体内那两股疯狂冲突的力量失去了核心的持续输出,如同无根之火,瞬间黯淡下去!
那蔓延全身的金色也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发丝恢复了乌黑,皮肤上的金属光泽隐去,只留下一种极致的苍白和虚弱。
她软软地倒在张野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而张野,在强行切断唐雨与核心链接的瞬间,仿佛承受了核心意志最狂暴的反噬!
他身体剧震,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
胸口的熔炉光团剧烈闪烁,亮度骤然降到最低点,仿佛风中残烛!
皮肤下那些炽亮的暗金纹路瞬间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剧痛瞬间席卷了他!
代价巨大!
但他成功了!
轰隆!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擦着张野的后背砸落在地,碎屑飞溅!
“走!”张野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虚弱和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昏迷的唐雨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的体温让他心惊。
他金色的眼眸扫视着崩塌的穹顶和不断坠落的重物,脑海中瞬间构建出最快速的逃生路径!
他抱着唐雨,如同鬼魅般在崩塌的死亡之雨中穿梭!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闪避,都牵动着体内几乎枯竭的熔炉力量,带来刀割般的剧痛!
坍塌的通道被堵死!
唯一的出路是……核心平台下方!
张野的目光锁定平台边缘一处因剧烈震动而裂开的巨大缝隙!
缝隙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隐约传来的水流轰鸣!
没有选择!
他抱着唐雨,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黑暗的裂缝!
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瞬间将他们吞没!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野眼前一黑,差点松开抱着唐雨的手!
他死死咬住牙关,熔炉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气膜,隔绝了部分冲击和寒冷!
他凭着本能,在激流中死死护住唐雨的头部,身体如同礁石般承受着水流的冲击和翻滚的碎石撞击!
不知在冰冷刺骨的黑暗中漂流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
哗啦!
张野抱着唐雨,奋力冲出水面!
刺目的天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地下排水系统的巨大泄洪口,外面连接着旧城区边缘一条浑浊的河流。
安全了……暂时。
张野挣扎着将唐雨拖上岸边布满苔藓的湿滑石阶。
他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唐雨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暗金色的血沫。
他胸口的熔炉光团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丝微弱的金色在心脏位置艰难地脉动。
皮肤上那些代表力量的纹路彻底消失,只留下几道仿佛灼烧过后的、正在缓慢渗血的暗红色裂痕。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向怀中的唐雨。
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呼吸微弱但平稳。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恢复了乌黑,只是那几缕曾被染金的发梢,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一些。
她手腕上,之前被张野抓握的地方,一圈淡淡的金色纹路正在缓慢消退,如同某种神秘的烙印。
张野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拂开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发丝。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唐雨冰凉的额头,闭上眼,感受着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
他体内那几乎熄灭的熔炉之火,仿佛因为这微弱生命的靠近,而艰难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坚持住……”他低哑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气,像是在对唐雨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即将崩溃的身体说,“我们……还没回家……”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
不止一辆!
还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张野猛地抬头,金色的瞳孔因虚弱而收缩。
追兵来了!
总局的?
还是“佩伦之爪”的残党?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的剧痛,挣扎着想要抱起唐雨再次转移。
“咳……”怀中的唐雨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咳嗽,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从一场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极淡的金色碎芒。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在张野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他胸口那黯淡到几乎熄灭的光团位置。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摩擦着,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警笛声淹没的气音:
“……星……图……”
随即,她的眼皮再次沉重地合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
只是这一次,她的眉头不再紧锁,仿佛找到了某种答案。
星图?
张野的心猛地一跳!
他立刻想到了核心深处那个宇宙坐标!
唐雨在昏迷中依旧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警笛声越来越近!
螺旋桨的轰鸣几乎就在头顶盘旋!
探照灯的光束如同巨大的光剑,开始扫射河岸!
张野低头看着怀中再次失去意识的唐雨,又看了一眼自己遍布裂痕、虚弱不堪的身体。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唐雨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金色烙印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守护、决绝和某种更深邃情感的火焰,在他几乎枯竭的熔炉深处,艰难地、却无比顽强地重新燃起。
他猛地撕下自己破烂的上衣一角,将唐雨牢牢绑缚在自己背上。
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毫不在意。
他最后看了一眼河岸上方刺目的探照灯光,金色的眼眸在虚弱中爆发出最后一抹锐利如刀锋的寒芒。
“抱紧我。”他对着背上昏迷的唐雨低语,尽管知道她听不见,“我们……去解开你的星图。”
话音落下,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如同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孤狼,背着唐雨,猛地扎进了旁边一条散发着恶臭、漆黑狭窄的下水道支管!
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张野的肩膀撞上锈迹斑斑的管道壁时,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咬着牙闷哼一声,汗水混着血污从下巴滴落,在浑浊的污水里砸出细碎的涟漪。
后颈传来唐雨发丝的冰凉触感,那圈淡金色的烙印透过湿透的布料,像枚烧红的硬币贴在他背上,灼得他脊椎发麻。
“抓紧。”他哑着嗓子重复这句话,尽管知道怀里的人听不见。
警笛声已经绕过河岸,直升机的探照灯在头顶五十米处扫过,光刃切开夜色时,他正好一头扎进更深的支管。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只剩下污水流动的汩汩声,还有自己胸腔里熔炉微弱的搏动——那声音像台快散架的旧发电机,每一次震颤都带着金属摩擦的钝痛。
支管比他预想的更窄,最矮的地方甚至要弓起脊背才能通过。
张野用手肘拨开漂浮的塑料袋,指尖触到管壁时,铁锈簌簌往下掉。
他能感觉到唐雨的呼吸喷在颈窝,微弱却均匀,像只受伤的雏鸟。
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即又被更强烈的焦躁攫住——那声模糊的“星图”像根针,扎在他太阳穴里反复搅动。
宇宙坐标。
核心深处那个闪烁的光点。
张野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遗迹入口,唐雨蹲在生物甲壳平台上画的那个残缺符号。
当时她指尖沾着幽蓝的能量液,画出的折线像道撕裂星空的裂缝。
“这是‘门’的碎片。”她当时抬头冲他笑,睫毛上还沾着灰尘,“找到完整的坐标,就能知道我从哪里来。”
那时他只当是句玩笑,现在才明白那笑容里藏着怎样的执念。
“哗啦——”前方突然传来水花翻涌的声音。
张野猛地停步,熔炉在胸腔里骤然缩紧,迸出针尖大的金光。
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正在缓缓靠近,伴随着鳞片摩擦管壁的沙沙声。
是污水里的变异鳗,这种被核废料催生出的怪物有成人手臂粗,牙齿能咬穿合金管道。
他下意识地将唐雨往身后拢了拢,左手摸到腰间——那里原本别着把高频震荡刀,在遗迹崩塌时被落石砸断了。
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体内那点苟延残喘的熔炉力量。
猩红光点越来越近,腥臭的涎水味扑面而来。
张野深吸一口气,正要调动力量,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唐雨的手指突然动了,指尖在他背上轻轻蜷缩,像在抓什么东西。
那瞬间,他忽然想起在核心空间里,她鬓角的金发蔓延时,自己也是这样被她无意识地攥住袖口。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穿过喉咙的血沫,带着点含糊的温柔。
就在变异鳗腥臭的吻部即将撞上来的刹那,张野突然侧身,同时屈肘狠狠砸向管壁!
熔炉最后一丝力量顺着手臂炸开,暗金色的光纹在肘部一闪而逝!
“哐!”
震耳的闷响在管道里回荡,锈铁震颤的频率恰好与变异鳗的听觉共鸣。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猩红的眼睛瞬间失焦,疯狂地扭动着撞向另一侧的管壁。
张野趁机抱着唐雨冲过去,靴底踩在滑腻的管壁上,好几次差点摔倒。
冲出支管时,他重重撞在圆形的集水井壁上。
唐雨在怀里哼唧了一声,头歪向他胸口。
张野喘着粗气低头,借着从上方格栅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她苍白的脸颊贴着自己渗血的衣襟,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抬手想拂开她额前的湿发,指尖刚碰到发丝,就听见格栅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靴底碾过碎石的响动清晰可辨,还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声。
“东南区支管排查完毕,没有发现目标。”
“继续搜!总局的人已经封锁了三条街区,他们跑不远!”
是“佩伦之爪”的残余势力。
张野瞳孔骤缩,立刻抱着唐雨滑进集水井底部的积水里。
冰凉的污水漫到胸口,他用身体护住唐雨的头,只露出鼻孔在水面换气。
格栅被掀开的声音响起,一束强光扫过水面。
张野屏住呼吸,看着那束光在自己鼻尖前两寸的地方晃过,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怀里的唐雨突然动了动,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他连忙用下巴轻轻压住她的发顶,示意她安静。
“这下面会不会有出口?”一个粗哑的声音问。
“不可能,图纸显示这里是死胡同。”另一个人回答,“走,去下一个节点。”
脚步声渐渐远去,张野却不敢立刻上浮。
他盯着格栅的缝隙,直到确认周围彻底安静,才抱着唐雨慢慢站起身。
污水顺着唐雨湿透的衣角往下淌,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张野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破烂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血腥味。
唐雨似乎感觉到了温暖,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蹭过他锁骨时,他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集水井侧面有个半开的检修口,大概是上次管道维护时没关紧。
张野试了试,能勉强容一人通过。
他先把唐雨从洞口塞出去,自己再侧身挤过去,肋骨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刮得生疼,留下道新的血痕。
外面是条废弃的地下电缆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橡胶老化的味道。
张野扶着墙壁站稳,突然发现唐雨的眼睛睁开了条缝。
“醒了?”他立刻低头,看见她瞳孔里映着电缆支架上闪烁的应急灯,像两团融化的金子。
唐雨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他胸口那团黯淡的熔炉光团。
她的指尖很凉,碰到皮肤时,张野感觉体内的熔炉突然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坐标……”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指尖在他胸口慢慢画着折线,“我记住了……在脑子里……”
张野的心猛地一震。
他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突然想起在核心空间,那些古老符文暴走时,她瞳孔里也曾浮现过同样的折线。
原来她不是被同化,而是在拼命记忆坐标!
“别说话了。”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往自己掌心按了按,“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唐雨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缩,像是在回应。
她的睫毛又开始颤动,这次却没有闭上,只是望着他布满血污的脸,眼神里有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像蒙着水雾的星图。
“你背上……”她突然轻声说,“有光。”
张野一愣,反手摸向脊背。
指尖触到皮肤时,传来细密的灼痛感——那些被核心反噬撕裂的纹路,不知何时又亮起了微光,像条蜿蜒的星河,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尾椎。
他忽然明白,刚才能震退变异鳗,或许不只是熔炉的力量,还有这诡异纹路的作用。
应急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红光绿光交替着打在两人脸上。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整段电缆通道都在摇晃,头顶的水泥块簌簌往下掉。
“该死!”张野低骂一声,遗迹自毁的冲击波竟然蔓延到了这里!
他不再犹豫,拦腰抱起唐雨,朝着通道尽头的安全门冲去。
安全门是老式的旋转闸,锈得几乎转不动。
张野用肩膀狠狠撞了三下,闸门才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露出后面的楼梯间。
他刚冲进楼梯间,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整段电缆通道塌了。
楼梯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灰尘。
张野扶着扶手喘粗气,怀里的唐雨突然咳嗽起来。
他连忙停下,拍着她的背顺气,却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刚才……像头蛮牛。”
张野愣了愣,低头看见她嘴角弯起的弧度。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笑,不是在遗迹入口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礼貌,而是真正放松的、带着点虚弱的笑意,像雪地里开出的花。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她外套的领口:“抓紧,要上去了。”
楼梯盘旋向上,不知通向哪里。
张野数着台阶,每走二十级就停下来听动静。
唐雨靠在他肩头,呼吸渐渐平稳,偶尔会轻声报出几个坐标数字,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北纬37度……”
“银道面倾角……”
“暗物质星云坐标……”
这些零散的数字像密码,在他脑海里慢慢拼凑出星图的轮廓。
他忽然想起唐雨说过,她的记忆是破碎的,像被打碎的镜子。
或许这星图,就是拼回她过去的最后一块碎片。
走到第三百多级台阶时,上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张野立刻停住,示意唐雨安静。
他贴着墙壁往上听,能分辨出至少四个人的声音,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
“……总局的人在街口设了卡,我们得从通风管道走。”
“那两个目标怎么办?头儿说要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那女的据说能和核心共鸣,抓到她等于抓到半个熔炉……”
是“佩伦之爪”的人!
他们竟然比总局先一步摸到了这里!
张野的眼神冷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唐雨,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看起来毫无防备。
他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右手悄悄摸到楼梯扶手上的金属球——那是个生锈的装饰,被他用力拧了下来,沉甸甸的像个铅球。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正从上面往下走。
张野深吸一口气,突然抱着唐雨往旁边的平台一跃,躲进消防栓后面的阴影里。
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出现在楼梯转角,手里端着脉冲步枪。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完全没注意到暗处的威胁。
“听说了吗?上次在遗迹外围,张野一个人干翻了我们三个小队……”
“吹吧,再厉害能有核心意志厉害?我看他现在肯定是强弩之末……”
话没说完,其中一个人突然发出闷哼,捂着后脑倒了下去。
另一个人刚转头,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太阳穴,眼前一黑也软倒在地。
张野扔掉手里的金属球,快步上前搜走他们的脉冲步枪和弹匣。
他检查了一下,枪是改装过的,威力足以击穿三级防护服。
他把其中一把塞进后腰,另一把拆了零件扔进楼梯缝里。
“走吧。”他重新抱起唐雨,这次的动作轻了很多,怕弄醒刚睡着的她。
楼梯尽头是扇防火门,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张野透过门缝往外看,发现这里是栋废弃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角落里停着三辆黑色越野车,车身上隐约能看见“佩伦之爪”的爪形标志。
停车场另一端的电梯间亮着灯,有两个人守在那里。
张野观察了半分钟,发现他们每隔三十秒会同时转头看一眼手表——大概是在计时换岗。
他抱着唐雨贴着立柱移动,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怀里的唐雨突然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他。
“放我下来。”她轻声说,“我能走。”
“不行。”张野想也不想地拒绝,“你腿软。”
唐雨没再坚持,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的胡茬。
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张野却觉得半边脸都麻了。
他偏过头躲开,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脸红了。”
“没有。”他硬邦邦地回答,视线却撞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瞳孔里的淡金碎芒像揉碎的星星,看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就在这时,电梯间的两人同时转头看手表。
张野立刻抱着唐雨冲出去,借着越野车的掩护,几步就绕到了消防通道门口。
他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那边有人!”
脉冲步枪的枪声瞬间炸响!
蓝色的能量束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门上迸出刺眼的火花!
“抓紧!”张野低喝一声,一脚踹开消防通道的门,抱着唐雨滚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不敢停留,抱着唐雨顺着消防通道往上跑。
通道里没有灯,只能靠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
跑过三楼时,唐雨突然指着侧面的通风口:“从这里走。”
张野立刻停下,用手肘撞开通风口的栅栏。
里面的空间很窄,只能匍匐前进。
他先爬进去,然后回头接过唐雨,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用皮带把两人绑在一起。
“勒紧点。”唐雨在他耳边说,呼吸吹得他耳廓发烫。
通风管道里满是灰尘和蛛网。
张野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被金属边缘磨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