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心中苦涩的梁员外听了武植这番话,立马眼神一亮,连带着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神情激动。
因为阳谷县被陈县令一言堂近九年,所以他们这些被陈县令扶植起来的大户能一直垄断各大行当,不怕其他人插足进来。
便是有矛盾,也是内部一些摩擦,外人几乎影响不到他们如今的地位。
不过,等过几个月陈县令告老后,手中权力消失,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新县令一来,如今大户的格局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变化。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
谁也不不知道,新县令上任后,会不会扶持其他人分食他们的生意份额,哪怕自己孝敬到位,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近些日子,这些大户也在费心准备新礼,以恭迎新县令上任。
但今日,梁员外得武植承诺,可保他梁家在阳谷县的白盐生意一直维稳下去,不会被任何人插足,这份承诺的意义之重,远非自己今日付出的代价能比拟。
梁员外听了之后,这如何能让他不激动?
而且,他也相信武植能办到此事,毕竟这县尉已然执掌了县内最强的武力,麾下有两千兵卒,且在县内的威望之高,无人可比。
哪怕新县令上任后,官大过这武县尉一级,但最开始也要看这武植的脸色行事。
有了武植出面作保,再加上自己孝敬到位,自己梁家定可无忧。
现在就怕新县令是个心气高的能人,上任后不满武植一家独大,会慢慢分食这武县尉手中的权力和兵卒。
不过此事也难,这武县尉也不是吃素的,新县令想要在他手上讨便宜,怕是会惹火上身。
而且县令任期只有三年,三年后便会调任,一般来说,新县令上任后,都是在任期内捞完金银和政绩便走,不会无端端树敌,招惹是非。
念及此处,梁员外满脸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作揖道:
“多谢县尉大人关照,多谢县尉大人关照,小老在此保证,梁家日后会一直以武县尉马首是瞻,鞍前马后!”
武植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是!”梁员外一脸高兴起身,继续坐回椅子上,如今得了武植的大好处,他原本想要离开的心思霎时间烟消云散。
吴阳鹏对阳谷县的官商格局不太了解,只是闻听武植简单两句承诺,便让面如土色的梁员外双眼放光,仿若重获新生一般。
他想不太明白,也没多想,反正自己吴家的大难题今日是意外解决了。
见梁员外坐回凳子上后,武植含笑望着他,问道:
“梁员外,听闻了小半个月前,你收了一株大约有四百年药性的野山参,不知是真是假?”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知道,上次送上庵给吴月娘那株三百年药性的野山参已经被吴月娘服食完了。
近段时间,武植也一直差人寻找市面上有年份的野山参,好继续给吴月娘蕴养温补身子。
只是药材方面,他的门道不多,且上了年份的野山参极其珍稀,并非那么好寻找。
不过,多番差人打听下来,他倒是知道了,这梁员外在小半个月前又购到了一株约莫四百年药性的野山参。
武植当时知道后,心中一喜,便想着高价从这梁员外手上买过来,只是正准备寻个由头开口购买时,撞上了时迁贪功冒进,独身闯寨的事。
之后便摊上种雁翎、鲁智深、史进、尹杰几人来探查夜鹞司欲劫西北军需粮饷的事情。
而后,又意外从烂赌昌嘴里得知西门庆欲劫生辰纲之事。
事情一件接一件,直到武植使计让西门庆和吴月娘神不知鬼不觉的和离后,如今这才想起那野山参的事。
梁员外闻言,心中微惊,接着回道:
“的确,不知大人问这野山参所为何事?小老记得,在大人登任当日,小老曾献上了一株三百年药性的野山参给了大人。”
武植听闻他承认,目光微闪,说道:
“原来是真的,既如此,不知梁员外可否忍痛割爱?将那野山参卖与我,当然,市场价是多少便是多少,本官绝不会在这上面欺你便是。”
梁员外听了这话,脸皮又有些耷拉下来,那四百年药性的野山参,是他计划留着给自己的。
他想着,等自己快死的时候,说不定能靠这株野山参吊着性命,哪怕只能吊几日,也算是与天争命了。
而且要是自己时运不济,忽然患上大病,这四百年的野山参可是药效惊人的药引子。
没得闲,谁会将这种年份的山参出售?
只是……
刚才自己得了这武县尉那番大好处,现在开口拒绝怕是不妥。
梁员外心中一惊,忽然间有些明白了,方才武植为何会那般大方承诺,保他梁家生意无虞。
原来不单是为了还自己提供白盐给吴家的事,还是为了提前施恩,好顺理成章开口购买自己吊命人参做铺垫。
想到这,梁员外眼皮抖了抖,都是老油条,对这种不用明言的暗规自是一清二楚。
只是,这武植上次刚登任时不是收过一株自己送的三百年药性的野山参了么?现在又要这株四百年药性的野山参做什么?
这株野山参可是自己好不容易从一个老药农手上购来吊命的。
想不明白,梁员外不再多想。
不过,这山参没了可以再费心去寻,要是因此惹得这武植对自己不悦,那就得不偿失了。
脑子飞快地权衡完一番利弊后,梁员外有些浑浊的眼内精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要条件,接着和颜悦色说道:
“虽不知县尉大人要那株四百年药性的山参作何用,但县尉大人发话了,尽管拿去即可,又何须与小老再谈金银俗物?”
武植闻言,双目微眯,看着这面容方正,但却目露精明奸猾的小老头淡淡问道:
“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便是了,那株人参至少也值几千两纹银,且寻来不易,我如何能平白无故白拿你的?”
梁员外呵呵一笑,应道:
“县尉大人果真是快人快语的爽利人,既如此,小老怎敢在大人面前再耍那些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