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的白日，可是云宣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寒冬。
云词紧紧的握着那片碎片，整个人猛地扑进了云宣的怀里。
“哥哥……这是阿枢的衣裳……这是阿枢的血……”
云宣呆呆的愣在原地。
身后的众人这时也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了……”柳湘方一问出声，目光便落在了那碎裂的衣裳上，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很显然，她也认出了宋枢的衣裳。
宋枢的衣裳，满地的血迹与森然的沾满血迹的脊骨……
这些都昭示着，在这个诡异的祭坛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人震颤的血腥事件。
是什么？缔仙仪式吗？
柳湘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一向聪明的脑子此时似乎有些转不动了。
在柳湘愣神之际，秦之远在偌大的祭坛上来回走动着，像是在研究这个阵纹。
贺枫则是上前，俯下身子拾起一了一片衣裳碎片，紧紧捏在手里看着。
“嗯？这是什么？”一旁的闻人伶野忽然开口。
贺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闻人伶野俯下身，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碎片。
“嘶——”闻人伶野摸了摸，有些疑惑道，“这似乎不是衣裳的碎片吧？”
贺枫抬步朝着闻人伶野走了过去，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碎片，指尖轻轻捻了捻。
闻人伶野皱着眉头，凑近了贺枫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
碎片的手感有些硬，的确不像是衣服的碎片。
是什么东西？
贺枫觉得这个触感有些许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眉心不禁微微皱起。
忽然间，一道灵光在脑海中倏然一闪，贺枫捏着碎片的手骤然收紧。
闻人伶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贺枫没有回答他，而是低下头去，在祭坛的地面上仔细的寻找着，一块一块的将碎片捡起。
闻人伶野发现，贺枫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惊恐与慌乱，心中顿感不妙。
于是也没有再问，而是同样低下头，在地上捡拾贺枫手中那样的碎片。
他们这厢的动作并无遮掩，甚至动静有些大。
柳湘和秦之远同时看了过来，眉头紧皱。
贺枫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将从不离手的剑都放在了一旁，低着头不断捡拾着碎片。
没过多久，地上所有那不太寻常的碎片都被捡拾了起来。
贺枫带着所有的碎片，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缓缓俯下身去。
柳湘和秦之远凑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着。
闻人伶野同样凑了过来，将他拾起的碎片放在了贺枫的身旁，旋即和柳湘他们并排站着。
贺枫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将地上所有的碎片都一一对比，然后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
拼着拼着，贺枫的手开始不断的颤抖，甚至连带着身子都有些许不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云词和云宣也站在了一旁看着。
地上的所有碎片被一点一点拼接好，贺枫拼接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等贺枫将最后一片碎片拼好，他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地上那拼好的碎片上，整个人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整个祭坛上，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只有风吹动树叶的的“沙沙”声还在喧嚣。
那空地上，一张拼接成的人皮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是什么……”
秦之远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人皮，垂在身侧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贺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云词忽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几欲倒地。
云宣伸手扶了她一下，却被云词坚定的推开了。
云词踉跄着走回祭坛的最中央，跪在她方才跪的位置，伸手在衣服的碎片中翻找摸索，最终在一片最大的布料下，找到了一团已经有些发硬的线状物体。
然后拾起旁边招满了血迹的脊骨，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往贺枫这边走来。
方才走了两步，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她顿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移开了脚。
是两颗有些干瘪的眼珠。
云词整个人抖了一下，缓缓俯下身子，颤抖着手捡了起来，继续往贺枫这边走。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到拼接好的人皮旁，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跪了下去。
云词颤抖着手将怀里的脊骨放在了人皮的中央，两颗眼珠放在了眼睛的位置，线状的筋脉放在了人皮的一侧。
做完这些，云词一直空洞无神的眼睛猛地闭合，眼泪夺眶而出。
“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祭坛上响起，云词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双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地上的人皮上。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眉心皱的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到骨节泛白，掌心被指甲刺穿，鲜血滴落在祭坛上。
贺枫失神的看着，整个人仿佛败在棉花上。
妖族大将说的话、主峰上的典籍、宋枢口中的“缔仙仪式”、玄清书房里的书……
所有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神器，成仙，缔仙仪式……
贺枫倏的笑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却比哭都难看。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缔仙仪式’……”
“以神器化仙体，挖眼抽筋，剔骨剥皮……”
“造就……‘仙’？”
他的声音很轻，在云词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显得愈发渺小，可是所有人都听清了。
闻人伶野紧咬着牙关，偏过头去不忍心再去看。
“为什么……为什么……”
柳湘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没有人说话，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云词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样锥心刺骨的痛苦，施加在了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身上。
还是在……他的生辰那日……
宋枢幼时那张白嫩的笑脸，和如今淡漠的容颜在贺枫的脑海中不住的闪过。
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冲到宗主和长老们的面前，问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是为了所谓的苍生吗？
救苍生，而苦一人。
这样做又真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