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浓郁了起来，街上的小贩也逐渐收了摊。
一青一紫两道身影沉默的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开口。
宋枢步履端正，齐御则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直到走到了一座石桥上，宋枢才停下步子，开口道：“你，找我有何事？”
齐御没想到宋枢竟然这么直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站在石桥中央的围栏边，四目相对。
“方才，你站在我远处看了我很久了，”宋枢直言不讳，“是找我有事？”
宋枢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齐御，不由得让他生出一丝警惕。
事情不太对，齐御在这个人身上，隐约察觉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可他确定自己从没在京都见过这号人物。
“……公子多虑了，”齐御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不过是见公子孤身一人，想邀公子同游罢了。”
宋枢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齐御觉得自己的背后似乎有冷汗渗出来。
“只是如此？”宋枢淡声问。
“……只是如此。”齐御回道。
宋枢没再追问，而是靠在围栏边，看着下方流动的湖水，轻声道：“你是京都来的？”
齐御闻言整个人猛然一僵，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他眉头狠狠皱起，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身上的懒散在一瞬间收敛干净。
“别紧张，”宋枢侧首看向他，“我不会做什么的。”
齐御闻言却并没有放松，甚至更警惕了一些，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似乎准备做出一个手势。
宋枢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轻声道：“不必紧张，若我想动手，你早就死了。”
齐御背在身后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收了回来。
眼前这个人太过诡异了，他仿佛什么都知道，当他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一切阴谋与算计，都仿佛无所遁形。
“你究竟是谁？”齐御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宋枢非常真诚的道：“我叫宋枢。”
齐御眉头紧皱，他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是京都来的吗？”宋枢又问了一遍。
齐御不明白宋枢此举何意，却还是微微颔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枢笑了笑，道：“既然你找我无事，我倒有些事想问问你。”
宋枢看着齐御明显有些警觉的神色，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莫怕，我并无恶意。”
宋枢尽量将自己的语调放轻，仿佛面前的男子只是一个孩子，声音稍大些便能吓着他。
不过很显然，对方并不这么认为。
齐御依旧警觉，他沉声道：“你想问什么？”
这很不对劲，明明是自己先找上他的，可现在，自己却仿佛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顺着这人的话走。
明明他可以拒绝回答，甚至转身就走，可他却迈不动步子。
宋枢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温和了，不知道为何，这人还是这般紧绷。
不过没有关系，他只是想打听点事罢了。
“京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宋枢轻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齐御一愣，没有料到这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齐御顿了一下，道：“繁华至极。”
宋枢很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齐御回道。
宋枢垂了垂眸，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我看书中说，虞帝为求长生，设立监天司，广纳天下能人异士，这监天司可在京都？”
齐御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枢微微颔首，又换了个新问题。
“书上还说，近来监天司来了位新监正，找到了让虞帝长生的方法，可是真的？”
听到这个问题，齐御一顿，眉头紧簇：“你问这做什么？”
宋枢道：“你回答便是。”
齐御顿了一下，道：“正是。”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来往的行人，就只有风声喧嚣而过。
宋枢与齐御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冷声道：“你撒谎。”
齐御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未变。
“公子何故觉得我说了假话？”
宋枢沉默不语，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夜色越来越浓，头顶皎洁的明月撒下银辉，落在宋枢的身上，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圣洁。
齐御僵直着看着眼前的青衣公子，心跳越来越快，额角竟隐隐渗出了一丝冷汗。
就在齐御快要忍不住移开视线时，宋枢动了。
青衣公子慢吞吞的低下头，长睫低垂，漆黑的眸中似有一抹星辉划过。
“如此……倒是我唐突了，”宋枢轻声道，“公子若无事找我，那我们便改日再见吧。”
说完，也没有再看齐御一眼，向前走了两步，与齐御擦肩而过，顺着阶梯走下了石桥。
齐御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片刻后，两道黑衣身影倏然出现在桥上，向着齐御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听见声音，齐御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回客栈。”齐御的脸黑的仿佛要滴墨，垂在身侧的手还有些发冷。
这一次，算是他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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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
身着红衣的女子端坐在桌边，腰背挺直，即便是深夜，发丝和衣衫也整齐的一丝不苟。
她的对面，绛紫色衣袍的齐御沉着脸坐在那，没有一惯的懒散姿态，面色难看的紧。
“何事？”红衣女子秀眉微颦。
齐御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去见他了。”
闻言，红衣女子有些怔愣，像是没有明白他说的是谁，片刻后才恍然醒悟过来。
“白日里那位青衫公子？”
齐御微微颔首。
红衣女子见状，颇为不悦的皱着眉，道：“我不是说，秋闱过后？”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诘问，可齐御却并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说道。
“我本打算将他收揽入门下，届时送进宫去献给陛下，这般姿色，陛下定然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也能牵制牵制尘靖那老狐狸……”
“白日里我让暗卫去查他的身份，却没查出点有用的东西，只查出了是芦元村人士……”
“夜里，暗卫说他出现在了湖边的垂柳下，我便想先去探探他的虚实。”
红衣女子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齐御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红衣女子发现了这一微不足道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