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部门的工作效率曲线，关键项目的进度报告，那些看似正常的邮件往来、聊天记录，都被他拆解、分析。
细微的异常，平时没人注意的波动，在他眼里被无限放大。
系统偶尔会跳出点提示。
不是直接点名道姓，更像是某种冰冷的标注。
查到某个人的资料，屏幕角落可能会闪过一行小字：“情绪波动异常：负面倾向”。
点开一段通讯记录，又可能是：“忠诚度评估：偏低”。
或者：“近期与未备案Ip存在高频连接”。
这些提示，零零碎碎，不成体系，却像黑暗里一盏盏幽微的信号灯，指引着他往更深的地方挖。
“顾总，您的咖啡。”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开，王娟端着杯子进来。
她脸上看着挺轻松，但那双滴溜溜转的眸子里，八卦的小火苗就没熄过。
“嗯。”顾青应了声，没抬头，继续敲着键盘。
王娟把咖啡放下，脚下却没动，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股子神秘。
“顾总，您这几天……是不是在查什么呢？”
“我看您老对着电脑屏幕，那上面花花绿绿的，可不像技术部那些玩意儿。”
顾青抬起脸，瞥了她一下，没否认。
“随便看看。”
“哦……”王娟见他不反驳，胆子也肥了点，“那什么，我最近也听到底下不少人在嚼舌根。”
“就有些部门经理啊，还有个别总监，私底下嘀咕，说您现在甩手掌柜当得舒服，公司全靠苏总一个人死扛。”
“还抱怨说，他们干死干活的，也没捞着啥实际好处。”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顾青的脸色，又往前挪了半步。
“还有啊，市场部那个王胖子，王东明，听说最近跟外面一家叫‘锐科医疗’的公司，走得特别近乎。”
“那家公司，好像跟咱们的移液枪是死对头。前阵子咱们那枪卖不动，就有人瞎传，说是不是内部有人给外面递了消息，或者干脆使绊子了。”
顾青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王娟说的这些，正好对上了他从数据里挖出来的几个疑点。
市场部经理，王东明。
他的工作效率曲线确实有几次不正常的跌落，通讯记录里，跟几个外部号码的联系也过于频繁，时间点都对得上。
“还有呢？”顾青问，声音没什么波澜。
王娟却听出来了，顾总监这是上心了。
“嗯……技术部那边，之前李部长他们不是卡壳了嘛，就有人在茶水间说怪话，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您架子大了，不肯亲自下场救火，看着他们干着急。”
王娟撇撇嘴，“不过现在好了，您一回来，问题解决了，那帮人又开始变着法儿地拍您马屁。啧，这人心呐，真是……”
“是吗。”顾青淡淡吐出两个字。
技术部那些碎嘴子，他早通过内部论坛的后台记录和一些匿名聊天群的分析，摸得一清二楚。
一群墙头草，成不了气候。
关键是那个王东明。这才是埋在公司里的一颗雷，得拆了。
“行了，我知道了。”顾青端起咖啡，“谢了，王娟。”
王娟目的达到，也不多待，麻利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顾青喝了口咖啡，杯子还是温的，但他心里那股子凉意却在往上冒。
抱怨，站队，内鬼，吃里扒外。
职场的破事儿真是几千年都一个鸟样，也是他以前最烦的部分。
现在嘛，为了系统，为了那每天不断进账的低保和奖金，这摊子恶心事儿，他还真就得亲自下场，把这些碍眼的老鼠屎一颗颗捡干净。
他没打算直接去找王东明摊牌，也没想在大会上敲山震虎。
太Low，也容易让对方狗急跳墙。
他调出市场部近半年的销售报表、客户投诉记录、还有王东明的考勤和差旅信息。
数据在屏幕上飞快滚动、组合、碰撞。
几分钟后，一个计划的轮廓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
第二天。
顾青召集了市场部所有主管级别的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有点紧张，尤其是王东明，额头上沁着细汗，坐立不安。
顾青坐在主位，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提半个字关于“内鬼”、“泄密”或者“勾结”的事。
他只是把移液枪惨淡的销售数据，还有几份措辞严厉的客户投诉报告，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移液枪这个项目，公司投入了多少资源，各位心里有数。”
“现在的市场反馈，就是这样。”
“技术我们不输任何人，服务也未必比别人差，为什么卖成这个鸟样？”
“是我们的打法有问题，还是……”
顾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有些人，心思没放在正道上？”
移液枪是我们腾龙的拳头产品，技术摆在那儿。
顾青手指敲了敲会议桌，桌面上摊着几份数据报告，数字惨淡得晃眼。
“销量为什么上不去？营销问题？渠道问题？还是市场那边有声音，我们研发听不见？”
他没看具体哪个人，话却是对着整个市场部说的。
最后，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角落里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王经理，你是市场部的老人了，经验足。”
“公司打算搞个‘移液枪市场攻坚小组’，你来带头。全权负责。”
“目标，一个月，销售额拉高三成。”
王东明，市场部经理，脑门上瞬间见了汗。一个月，提三成？现在外面山寨货满天飞，这不明摆着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这是要捧杀他，还是……他不敢往下想。
“小组人手，市场部你随便挑。其他部门要技术支持，打报告。”顾青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资源给你倾斜。当然，一个月后，要是没到数……”
他顿了顿。
“王经理，你得给我个说法。”
话给得漂亮，权力也像是放足了，可这活儿，谁接谁知道，就是个火坑。干不成，能力不行，帽子扣死。要是为了干成，动了歪心思……正好撞枪口上。
王东明嘴唇哆嗦了一下，迎上顾青那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只能把脖子一梗：“是，顾总！保证完成任务！”
不止王东明一个。
会后，几个部门跟着动了动。
有些人被挪了窝，塞到些听着挺响亮，其实没啥油水的边缘项目上。
有些部门干脆被拆了，核心业务分流，原来的头头脑脑，手里攥着的权和信息，一下子就散了。
没开一个人。
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腾龙内部的风气，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