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指尖搭在谢知意腕间,三指轻按寸关尺,凝神片刻,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还好主子脉象平稳,并无不妥。
他收回手,对着萧浔深深一揖:“陛下请宽心,娘娘脉象沉稳有力,胎像稳固得很,并未受阴息散侵扰。”
“如此甚好。”萧浔悬着的心落了半截,“你去查看那些晚香玉。”
贺铮忙应着,直奔向廊下那几盆盛放的晚香玉。
他先是俯身细嗅花瓣,又取银针拨开盆土,连根茎缝隙都细细探查,来回查验了三趟才罢手。
屋内,谢知意紧张地问道:“陛下,那些花难道有问题?”
“吕良人那儿的晚香玉里,有人放了阴息散的粉末。“这阴息散本无甚浓烈气味,可一旦与晚香玉的花香混在一处,便成了催产之物。”萧浔如实告知。
谢知意下意识抱住肚子,眸中闪过一丝后怕,“昨日见这晚香玉开得清丽,并无异样甜腻感。我还在廊下多站了片刻,幸好……”
“爱妃莫怕。”萧浔伸手搂住她的肩,“既已察觉此,便不会再让你有危险。待贺太医查验过这里的花,朕会让人将宫中所有晚香玉一并清理,绝不容许半分隐患留存。”
过了会,贺铮进来禀报:“陛下,娘娘,臣仔细查验过清极院所有晚香玉,盆土中并未检出阴息散。”
他说着将方才用过的银针呈上,针尖光洁如新,“臣用银针探了每盆花的土,又以药粉试过,皆是寻常花土,并无异样。”
“还好,还好爱妃这里安然无恙。”萧浔轻吁了口气,“看来这阴毒手段是冲着吕良人去的,司苑局送花时定是动了手脚,特意在漱玉斋的花土里掺了东西。”
“等等陛下。”谢知意忽然按住他的手,眸光清亮,“宫里有孕的,除了妾身,还有曹良人和秦良人。若她们院里的晚香玉都没有问题,才能确定是针对吕良人的;可若是她们那儿也有……”
话未说完,意已尽。
萧浔瞬间明了,想起之前皇后对谢知意的构陷,眸色骤然沉了下去,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借刀杀人,将朕的子嗣视作棋子。若真是冲着你来,朕必彻查到底,不论牵涉到谁,定以宫规国法严惩,绝不姑息!”
谢知意目光微闪,垂下眼睑轻抚着小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司苑局送花向来有章程,能在花土里动手脚,还精准送到有孕嫔妃的宫苑,定是对后宫的动静了如指掌。
而能在宫中这般不动声色地布下这等计谋,又有胆子将主意打到龙嗣身上的,原也没几个……
没想到安生了几个月,皇后又蠢蠢欲动。
她倒是学聪明了,计谋变得更迂回。
萧浔则继续吩咐道:“刘永顺,你速带贺太医去曹良人、秦良人宫中,仔细查验她们院里所有晚香玉,若有阴息散的踪迹,立刻回报!再传朕的话,给她们各加派十名侍卫,寸步不离守着,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奴才(臣)遵旨!”刘永顺与贺铮转身一同匆匆离去。
谢知意抬眸,看着萧浔紧绷的下颌线,“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吕良人定会顺利生下孩子的。”
拉过萧浔的手,放在腹部,“妾身也会护好腹中孩儿的。”
这时,肚里的小家伙,用力地踹了下肚皮,似在回应他母亲的话,谢知意却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
“小东西,莫要顽劣。你母妃怀着你本就辛苦,再这般折腾,等你落地,父皇虽舍不得真罚,可轻斥几句总是免不了的。”萧浔掌心下意识地轻轻按住那处凸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严厉的嗔怪,指尖却温柔地摩挲着,眸中的怒火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胎动熨帖得暖意融融。
谢知意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弯了弯唇,柔声道:“许是知道他父皇在担忧,才特意闹这么一下,好让他父皇放宽心。”
萧浔低头望着那处微微起伏的弧度,指尖感受到那小小的力道,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这孩子讨喜,知道宽慰父皇,定是个心细懂事的。只是眼下可得乖乖待着,莫要再折腾你母妃才好。”
“有陛下亲自教着,往后他定是个正心诚意的孩子。哪怕成不了栋梁,能守着本分,做个知礼懂事的人,不惹是生非,妾身也就知足了。”谢知意抬眸望向萧浔,满眼笑意,“毕竟在父母眼里,孩子能平安顺遂,比什么都强。”
帝妃俩说了一会子孩子的话,谢知意掩嘴,浅浅的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一层朦胧的水汽,带着几分困倦的慵懒,“陛下,妾身乏了。“
“来人。“萧浔唤人进来伺候谢知意洗漱。
宫人们捧着铜盆与巾帕鱼贯而入,谢知意卸下钗环,换上寝衣,“陛下,妾身就不陪您了,您......”
“好了,你眼都睁不开了,快睡,就别操心朕了。”萧浔扶她在床上躺下,静立片刻,见帐内呼吸渐匀,他才离开,返回承祥宫。
龙辇行至半路,遇上了刘永顺和贺铮。
“陛下,秦良人、曹良人宫中的晚香玉,均未检出异常。”贺铮躬身回禀。
萧浔眉峰微蹙,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场阴谋确是冲着吕良人去的,这般说来,动手之人便极有可能不是皇后……
那又会是谁?
“刘永顺,传旨王泰和,仔细彻查吕良人在后宫结下的怨怼,尤其是那些积怨颇深之人。”萧浔当机立断,先从后宫查起,至于永宁侯府那边,待明日再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协查不迟。
刘永顺领命,当即唤来身边小太监,命其速往慎刑司传旨。
一行人走进漱玉斋,没有听到痛呼声。
萧浔心念微动,莫非吕良人已然平安生产?
却见余少云从屋内匆匆走出,脸上满是焦灼之色,对着萧浔一揖,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陛下,吕良人她……她已是力竭脱力,可腹中胎儿始终未能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