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浔展开药方,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药材名称与分量,递向一旁的余少云,淡淡道:“皇后也瞧瞧吧。”
余少云连忙双手接过,药方上写着:茯苓、白术、藿香、炒麦芽……都是些健脾化湿、消食导滞的平和药材,分量拿捏得稳妥,瞧着确实对症。
她心里稍定,抬头看向萧浔,轻声道:“陛下,陈院判这方子,瞧着是稳妥的。”
萧浔不置可否,只对候在一旁的陈院判道:“按方煎药吧,仔细些。”
“臣遵旨。”陈院判躬身应下,捧着药方退了出去,赶紧按方抓药熬药。
这时小砚子又把大皇子搀扶了出来,实在是腹部难忍,泻得厉害,片刻不得停歇。
等大皇子再次从净房出来时,脸色以静,唇瓣惨白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全靠小砚子半抱半扶着才勉强立住。
“烁儿,烁儿啊!”余少云惊慌失措地扑上前,指尖触到儿子冰凉的手背,声音都发了颤。
“母后……”大皇子虚弱地唤了一声,头一歪便昏厥过去。
这下连萧浔也沉不住气,扬声急问:“药呢?熬好了没有?快送进来!”
药显然没那么快熬好,但有小太监听命去催了。
恰在此时,御膳房掌厨苏三海脚步匆忙地进来,跪地行礼:“小的苏三海,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大皇子吃的油炸酥饼,是你御膳房做的?”余少云抢先开口,声音因焦灼染上厉色。
“皇后娘娘容禀,今日御膳房绝无一人做过油炸酥饼。”苏三海伏在地上,语气笃定。
这个回答让余少云一愣,随即厉声追问:“既无人做,那酥饼是哪来的?勤书!”
“奴婢在。”勤书从角落踉跄走出,“噗通”跪倒。
“油炸酥饼到底是哪儿来的?还不如实说出来。”余少云拍案而起,凤钗在鬓间震颤。
勤书磕头如捣蒜:“回娘娘,那酥饼……那酥饼确实是御膳房送来的,只是……只是送饼的小太监,奴婢瞧着面生得很。”
“你方才还说是大皇子传的话,此刻又说是御膳房送来的!”余少云眼底翻涌着怒意,“说辞颠三倒四,到底哪句是真?若说不清楚,本宫今日就拔了你的舌头!”
勤书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额头在金砖上磕得见了血痕:“娘娘饶命!奴婢方才慌了神才说错了!那小太监送来时说,是早膳传膳的太监特意交代,说大皇子昨夜看书时提过想吃酥饼,还说是张御厨特意现做的,让趁热呈给殿下。奴婢见他说得有板有眼,又亮了御膳房的腰牌,便没敢多问……”
“早膳传膳的太监?”萧浔捕捉到关键处,眼神一凝,“今日早膳是谁当值?”
旁边的管事嬷嬷连忙上前回话:“回陛下,是小册子,他在大皇子身边当差快十年了,向来稳妥。”
“去把小册子叫来。”萧浔沉声道。
片刻后,小册子低着头快步进来,跪在地上:“奴才小册子,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今日早膳时,你可有对御膳房说过大皇子想吃酥饼?”余少云急声追问。
小册子一脸茫然:“回娘娘,奴才绝无此言!奴才明知大皇子脾胃弱,吃不得油炸之物,怎敢让御膳房备这个?”
萧浔微眯了眯眼,看向勤书:“那送膳的小太监,长什么样?仔细说说。”
勤书绞尽脑汁回想:“个子不高,瞧着十五六岁,方脸细眼,左眼角还有颗黄豆大的小黑痣。”
苏三海听得连连摇头:“陛下明鉴!御膳房的送膳太监里,从没有左眼角带痣的,这分明是有人冒用御膳房的名义!”
就在帝后盘查时,李成福悄声进屋,对谷雨道:“我们的人还没动手,大皇子就出事了。”
谷雨当机立断:“既然有旁人先动了手,就让我们的人按兵不动,先看看风向。”
“知道了。”李成福应声退下。
谷雨捧着大锦盒进了暖阁:“娘娘,新做的衣裳送来了。”
“拿出来瞧瞧。”谢知意放下手中的书册。
谷雨打开锦盒,先取出一件蜜合色交领上襦,领口袖缘用银红双线绣着缠枝莲,针脚匀净如砌玉。
又从盒底捧出珊瑚粉马面裙,裙摆上用赤金细线绣着缠枝葫芦纹,葫芦里藏着极小的“寿”字,得凑近了才看得清,却在光影里透着几分含蓄的喜气。
“娘娘瞧这料子,用的是软罗,您怀着身孕,穿在身上定不觉得勒。”谷雨将上襦在谢知意身前比量,蜜合色温润柔和,衬得她孕期的肤色愈发莹润。
谢知意指尖拂过珊瑚粉裙摆,看那些小葫芦垂着藤蔓,笑道:“图案吉利,颜色也鲜亮,甚好。”
谷雨跟着笑道:“万寿节本就该穿得喜庆些,这珊瑚粉配蜜合色,既雅致又透着娇俏,正合时宜。”
“浆洗后收起来吧,等万寿节再穿。”谢知意坐回榻上。
“是。”谷雨将衣裙叠好放回锦盒,捧着出去交给寒露打理。
与此同时,翊坤宫中,方允娴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磕,茶水溅出半盏,眼底翻涌着戾气:“皇后仗着嫡子横行后宫,真当没人敢动她的宝贝疙瘩?如今栽了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魏静伊垂着眼睑,纤指慢悠悠摩挲着茶盏边缘,安静地啜饮着,仿佛没听见这话。
“让你下狠手时偏手软,只让那小崽子去了半条命,实在不痛快!”方允娴越说越气,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魏静伊这才抬眸,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劝诫:“表姐息怒。大皇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定会拼了命彻查,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反而容易引火烧身。眼下这样,既让他吃足了苦头,又查不到实证,才是最稳妥的。”
方允娴被她劝得怒气稍减,却仍咬牙道:“终究是便宜了他!下次再寻机会,本宫定要让那小崽子……”
“表姐放心,机会有的是。”魏静伊轻轻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