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合拢的“咔嗒”声像为这场荒诞剧画上的休止符。“根据尸体的位置,你和他们在不同的地点进行了搏斗,并侵犯了他们,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元芳草的手指突然痉挛般蜷缩起来,指甲在金属桌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她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因为他们跑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像在哄小孩,“老头子最先倒下,在餐厅……但那个贱人居然还能爬……”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迹,“从客厅到厨房……”
滕艳兰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现场勘查时那些断续的血迹——原本以为是毒发后的挣扎,现在想来竟是场残忍的追逐。
“至于小超……”元芳草突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手铐链子哗啦作响,“我特意把他拖到主卧……在我们当年的婚床上……”她的舌尖缓缓舔过干裂的嘴唇,“让他最后再当一次‘好儿子’……”
监控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李睿的钢笔在“犯罪现场示意图“上轻轻一点,墨迹在卧室位置晕开一片漆黑的圆。
滕艳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需要深呼吸才能维持声音的稳定:“林超是你儿子,你连他也不放过……”
“他活该!”元芳草疯狂地扯动手铐,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凭什么指责我?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个真正的男人!”她的嘴角泛起白沫,“我教了他老婆那么多……他该感谢我才对!”
李睿突然将一份新的检测报告拍在桌上——那是从元芳草指甲缝里提取的皮肤组织,与老年男性死者颈部的抓痕dNA比对结果。
“你丈夫试图阻止你。”李睿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所以你用榔头砸死了他。”
元芳草突然安静下来,那种诡异的平静比先前的癫狂更令人毛骨悚然。她慢慢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微笑:
“他早就该死了……三十年前新婚夜,他就该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把我推开。”
审讯室外的走廊上,一个年轻刑警突然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滕艳兰看着元芳草眼中那种混合着欲望与仇恨的疯狂光芒,突然明白了法医报告中那个最令人困惑的发现——
老年男性死者胃里的精液,是元芳草强迫他吞下的。
这是最后的羞辱,来自一个被扭曲了三十年的“新娘”。
“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滕艳兰的声音有些发紧。
“是我给了他们解脱。”元芳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碎玻璃在金属罐里摇晃,“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李睿突然站起身,走到单向玻璃前,背对着元芳草问道:“最后为什么没自杀?”
元芳草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里有道新鲜的割痕,藏在旧伤下面。
“我想看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警察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元芳草’。”
说完,她已经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
……
法医中心的灯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冷清。李睿脱下手套,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解剖台上那具尸体的腐臭味似乎还黏在他的白大褂上。他掏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滕艳兰\"的名字看了三秒,按下拨号键。
电话接通得很快。
“案子有新发现?”滕艳兰的声音带着刑警队特有的警觉,背景音里还有警笛的呼啸。
“没有。”李睿顿了顿,“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两秒。
“吃饭?”滕艳兰的音调拔高了半度,“就我们两个?”
“嗯。”
又是一阵沉默。李睿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眉毛微微挑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约会吃饭那是年轻小情侣才做的事情,”她终于开口,语气刻意装得满不在乎,“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睿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那你想做什么?去靶场比枪法?还是去停尸房看新送来的标本?”
“……”
“七点,‘琥珀’西餐厅。”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穿便服。”
挂断电话后,滕艳兰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她的心跳比追捕嫌犯时还要快——这是她第一次和“男朋友”约会吃饭。
晚上七点十五分,滕艳兰站在“琥珀”餐厅的门口,浑身不自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战术靴,外套还是那件穿了五年的皮夹克。而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她能看到里面的女人们都穿着精致的连衣裙,脖颈间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我看起来像个来查案的便衣。”她小声嘀咕。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李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路上堵车。”她随口扯谎,其实她在警局更衣室换了三套衣服,最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衣柜里除了警服就是作战服。
李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很适合你。”
滕艳兰的耳根瞬间发烫。
餐厅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奢华。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洒在洁白的桌布上,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新鲜的玫瑰。小提琴手在角落里演奏着悠扬的曲子,空气里弥漫着红酒和烤肉的香气。
“两位需要酒单吗?”侍者彬彬有礼地问。
“不用。”滕艳兰条件反射地拒绝,“我们还在执勤期——\"
“一瓶2015年的波尔多。”李睿打断她,递回酒单,“谢谢。”
侍者离开后,滕艳兰压低声音:“你疯了?被抓到你就惨了!”
“是吗?你是我上级,我向你现场报备不行吗。”李睿端起水杯,“来,庆祝我们第一次约会。”
“这算什么约会……”滕艳兰嘟囔着,却忍不住偷瞄他修长的手指。那双手平时不是握着解剖刀就是翻检腐烂的内脏,此刻却优雅地捏着高脚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前菜上来了——鹅肝酱配无花果。滕艳兰盯着盘子里精致的摆盘,突然想起平时加班吃的塑料饭盒,和眼前洁白的骨瓷盘子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了?”李睿注意到她的迟疑。
“我在想……”她用叉子戳了戳鹅肝,“上次出现场时,死者胃里也有类似的东西。”
餐厅的灯光似乎暗了一瞬。
李睿面不改色地切下一小块鹅肝:“这个更新鲜。”
滕艳兰突然笑出声,引来旁边几桌客人诧异的目光。她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在抖动。
“你真是……”她摇摇头,“在这种地方谈这个。”
“习惯了。”李睿的嘴角微微上扬,“比起虚伪的寒暄,我更喜欢真实的你。”
红酒上来后,滕艳兰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橡木桶的香气。
主菜是牛排。李睿要了五分熟,滕艳兰则固执地选了全熟。
“你这是在侮辱牛肉。”李睿评价道。
“我见过太多没熟透的肉了,”滕艳兰反击,“在解剖台上。”
李睿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她嘴角的黑椒汁。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他的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红酒的香气,形成一种奇特的暧昧。
“李睿,”滕艳兰突然正色道,\"你为什么会选这种地方?”
小提琴手换了一首曲子,旋律温柔得让人心碎。
“因为,”他放下刀叉,“我想看看你不一样的样子。”
滕艳兰的心脏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