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它们只是被掩埋在沉默之下。——弗洛伊德
李睿正埋头在一堆尸检报告里,解剖室的冷光灯照得他眼睛发酸。突然,办公室门被“砰”地撞开,滕艳兰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攥着还在震动的手机。
“我妈!”她直接把手机怼到李睿面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非要现在跟你说话。”
李睿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母上大人”四个大字还在跳动。他刚把听筒贴近耳朵,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炸响:
“小李啊!我是艳兰的妈妈!”
李睿的耳膜差点被震穿,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些:“阿、阿姨好……”
“好什么好!”滕妈妈嗓门洪亮,“这丫头一个月没回家了,一问就说在破案!你帮我告诉她,今晚必须带你来家吃饭!”
李睿抬头看向滕艳兰,后者正抱着手臂靠在桌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阿姨,我们可能还有案子……”
“少来这套!”滕妈妈打断他,“艳兰她爸特意炖了羊肉汤,放了你最爱吃的山药!六点准时开饭,迟到一分钟我就给张旭打电话!”
电话“啪”的挂断了。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滕艳兰一把抢回手机,耳根通红:“她就这德行,你别在意。”
李睿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又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解剖台上还有两具尸体等着他处理。
“要不……”
“六点。”滕艳兰已经转身往外走,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车库等你。敢迟到我就把你那些解剖照片发食堂大屏幕。”
门关上后,李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解剖刀。刀面上反射出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待检尸体”的标签换成“明日处理”。
走廊里,滕艳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睿摸出手机,给滕妈妈发了条短信:“阿姨,我带您爱吃的稻香村点心去。”
几乎是立刻,回复就来了:“多买两盒枣花酥!顺便告诉那死丫头,敢穿警服来就打断她的腿!”
李睿忍不住笑出声来。窗外,初冬的第一片雪花正悄悄落在窗棂上。
……
SUV碾过积雪的街道,车载电台偶尔传来模糊的电流声。滕艳兰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烦躁地敲击着换挡杆。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晃个不停,那是去年温柔送的。
“我妈要是问起结婚的事——”
“就说工作忙。”李睿低头系安全带,自然的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车内突然陷入寂静。暖气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混着彼此交错的呼吸声。红灯亮起时,滕艳兰突然伸手调低暖风,指尖擦过李睿的手背。
“你手怎么这么凉?”她皱眉,直接抓过他的手按在方向盘加热区。
李睿的手指微微蜷缩:“解剖室常年低温……”
“知道还穿这么薄!”滕艳兰扯过后座的外套砸在他身上,力道大得掀起一阵风。衣服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是上次抓捕行动留下的。
车流开始移动。李睿摩挲着外套袖口的磨损处——那里有个细小的弹孔,是三个月前银行劫案留下的。当时滕艳兰把这件外套甩给他挡玻璃碎片,自己穿着防弹衣就冲了进去。
“上次的尸检报告,”滕艳兰突然开口,“你怎么看出死者指甲里有致幻剂的?”
“第八次。”李睿望着窗外飞逝的街灯,“这是你第八次问这个问题。”
“有吗?”
“第一次是在解剖室,第二次在食堂……”
滕艳兰猛打方向盘拐进胡同:“记这么清楚?”
“法医的习惯。”
车突然刹停在斑驳的院墙前。滕艳兰没熄火,转头盯着他:“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假装我男朋友是什么时候?”
仪表盘的蓝光映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李睿想起三个月前在缉毒队庆功宴上,滕艳兰当着全队的面勾住他胳膊:“我的人,别瞎惦记。”
“需要记得吗?”他抬手拂去她肩头的雪粒,“刑侦队长和法医搭档,不是最合理的配置么?”
引擎仍在低鸣,雪花在车灯前狂舞。滕艳兰突然解开安全带,整个人压过来。法医制服和警服面料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她身上有火药与茉莉花茶交织的气息。
“听着,”她的鼻尖几乎蹭到他的,“在我妈面前……”
“知道。”李睿伸手替她拢好散落的鬓发,“会说你最近按时吃饭,没熬夜追逃犯,也没空手夺毒贩的刀。”
滕艳兰怔住,突然笑出声。这个笑容褪去了刑警队长的锋利,露出些许温柔的影子。她退回驾驶座时,手指划过他腕间的旧表——那是温柔留下的。
“走了。”她重新握紧方向盘,“老太太熬的汤该凉了。”
车碾过积雪驶入夜色,尾灯在雪地上拖出两道交缠的红痕。
一进家门,热气裹挟着羊肉汤的鲜香扑面而来。滕妈妈系着围裙,风风火火地从厨房迎出来,一眼就瞅见李睿手里的稻香村点心,顿时眉开眼笑:“哎哟,小李来啦,还带啥东西呀!快进来快进来!”
滕艳兰一边换鞋,一边嘀咕:“妈,您就知道惦记点心。”
滕爸爸从客厅走过来,笑眯眯地招呼李睿:“小李啊,快坐快坐,路上没冻着吧?”
众人在餐桌前落座,滕妈妈忙前忙后,把最后几道菜端上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也被抬了上来,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滕妈妈刚坐下,就开始打量李睿和滕艳兰,眼神里透着股审视。“艳兰啊,你跟小李最近工作忙不忙呀?”
滕艳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忙,老忙了,案子一个接一个。”
“再忙也得注意身体!”滕妈妈嗔怪道,又转头看向李睿,“小李啊,阿姨跟你说,艳兰这丫头从小就倔,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你可得多看着点她,让她按时吃饭。”
李睿笑着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艳兰的。她最近工作虽然忙,但都有按时吃饭,也没熬夜。”
滕艳兰在桌子底下踢了李睿一脚,小声嘟囔:“还真会哄我妈。”
李睿当作没听见,继续说:“艳兰可厉害了,队里的同事都很佩服她,上次有个棘手的案子,她带着大家三下五除二就破了。”
滕妈妈听了,脸上笑开了花:“那是,我闺女从小就优秀!不过啊,这破案归破案,个人大事也不能耽误。”
听到这话,滕艳兰眼神一紧,刚想开口转移话题,滕妈妈就接着说:“小李啊,你觉得艳兰这姑娘咋样?”
李睿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滕艳兰,只见她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睛里透着一丝慌乱。李睿嘴角微微上扬,认真地说:“艳兰工作上雷厉风行,是个很优秀的刑警;生活里也很细心,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滕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那你们俩有没有考虑过……更进一步?”
滕艳兰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端起碗喝了口汤:“妈,您说什么呢!”
李睿却不慌不忙地说:“阿姨,我们都挺珍惜现在的关系,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滕妈妈看了看他俩,笑着摇了摇头:“行,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来,别光说话,多吃菜!”
家宴上,欢声笑语不断,羊肉汤的热气氤氲在每个人脸上,温馨而又美好。窗外,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为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宁静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