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雷辰的皮鞋踩在积满油污的水泥地上,发出黏腻的声响。手电光束扫过墙角,几枚清晰的脚印在灰尘中显现。
“就是他!”雷辰的指尖悬在脚印上方,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证物。虽然他没有李璋那样的步伐追踪术,但丰富的办案经验,还是令他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走姿及身高体重都与杀害牛老道的凶手吻合。”
对讲机里传来温柔的声音:“车牌追踪有眉目了,你们先撤。”
就在雷辰准备离开时,赵军的电话打了进来。温柔掉转车头,轮胎在村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地下室的暗门像一道伤口般敞开着。当温柔推开那扇伪装成配电箱的铁门时,成捆的百元大钞在强光灯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整齐地码放在防潮箱里,像一座用罪恶堆砌的金字塔。
“我的老天爷……”雷辰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不自觉地伸向那些钞票,又在半空僵住。他想起自己银行卡里永远不够还房贷的余额,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数清楚,一张都不能少。”温柔的声音像淬了冰。她转身时,钞票的油墨味混合着地下室的霉味,让她想起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市局审讯室外,李睿的镜片上反射着监控屏幕的冷光。他也没想到,姚琛竟然真把梁莉提到的三个嫌疑人都“请到”了。三人坐在不同的审讯室里,姿态各异却同样镇定。姚琛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倒计时的秒针。
昨天下午,他已经重新对龙泽的尸体进行了全面尸检。得出的结论是,龙泽并非自杀,他的死因和假的牛老道如出一辙。
“这个凶手极有可能是派来灭口的杀手。”李睿分析道,“他的作案手法,以及反侦查意识,都证明了他绝非一般杀手。”
戚薇问道:“职业的?”
李睿不置可否,“他选择的时机很巧妙,尤其是杀龙泽的时间,若不是龙泽的一个心腹被捕,这个案子可能永远都查不到牛老道头上。”
“这种制造意外的杀人手法……”戚薇皱起眉头,“怎么感觉像是电影里的桥段。”
“正当我们追查牛老道下落的时候,牛老道也被杀了。结合石局收到的那两封匿名信来看,显然是有人正在利用警方清除障碍,让这个杀手有机可乘。”李睿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你确定线索没问题?”姚琛第三次问道,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领口。
李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身上——周杰,振东药业的首席研究员,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那是长期接触腐蚀性试剂的痕迹。
“测谎仪数据出来了。”技术员推门而入,“全部通过。”
姚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李法医,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睿缓缓摇头,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沉吟道:“姚队,你相信我的判断吗?”
姚琛轻叹一声,办公室里回荡着他疲惫的呼气声。“说实话,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是眼前这三个人虽然掌握技术,但核心工艺始终攥在文斌手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依我看,要么是文斌亲自参与制毒,要么就是工艺从他那里泄露。如果是后者……”姚琛重重合上笔记本,“这条线索就彻底断了。”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李睿眉头紧锁,突然抬头:“文斌的底细,你们查过吗?”
“昨天兵分四路,”姚琛翻开笔记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三组去请那三位‘专家’,我亲自查的文斌。这人确实可疑,但车祸死亡板上钉钉——你应该看过卷宗。”他忽然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我试图联系他家属时发现,他老婆孩子早就移民海外了。现在除非能找到他的家人……”
李睿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精光一闪:“我们漏了一种可能——虽然概率极低,但所有线索都在这里断掉,必有蹊跷!”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我去事故科。姚队,你查查文斌尸体的最终去向!”
姚琛瞬间会意,立即翻开档案。李睿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警车呼啸着驶向事故科。不巧的是,经办文斌案的老民警张雨正在出现场。等待的半小时里,李睿在走廊来回踱步,香烟一根接一根。
当张雨风尘仆仆赶回时,见到省厅专案组的法医专家颇为诧异。听完来意,这位在事故科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民警仔细翻阅卷宗后摇头道:“被害人身份确认程序有多严格,李法医你比我清楚。亲属确认、证件核实、dNA亲缘鉴定……”他指着卷宗上鲜红的印章,“这些手续一应俱全。你说文斌没死?那dNA鉴定结果怎么解释?”
李睿陷入沉思。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戚薇突然“咦”了一声:“这个文斌真有意思,女儿都二十多了,儿子才三岁?老来得子啊。”她纤细的手指停在亲属关系栏。
张雨闻言笑道:“可不是?采血时那孩子哭得厉害,我一抱倒不哭了,结果尿我一身。”老民警掸了掸制服,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的尿骚味。
“为什么没采集女儿的血样?”李睿敏锐地抓住关键。
“他老婆说女儿在国外留学,正往回赶。”张雨摊手,“当时能采血的只有那个小娃娃,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
李睿眼中精光更盛:“文斌还有其他亲属吗?”
“就记得是他老婆来处理后事。”张雨回忆道,“父母兄弟都没露面。不过这很正常,这种事故通常都是配偶处理。”他忽然压低声音,“说来也怪,他老婆出奇地冷静,不哭不闹,肇事方认罪爽快,赔偿也痛快,简直……顺利得不像话。”
李睿与戚薇交换了个眼神。走出事故科时,戚薇突然接到电话,脸色骤变:“李法医!户籍资料显示,文斌的儿子是过继的——实际是他哥哥文礼的孩子!他哥哥户口状态是离异!”
李睿立即给姚琛发去消息。姚琛二话没说,直接派人去提审当年的肇事司机。此刻,拼图渐渐清晰——既然dNA比对无误,那么死在车祸中的很可能是文礼。而文家举家移民的蹊跷举动,此刻也有了合理解释。
“李法医,现在怎么办?”戚薇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李睿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找他哥哥文礼的下落。文斌既然能金蝉脱壳,必定会利用哥哥的身份重生。”他声音渐冷,“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人,在国内寸步难行。”
戚薇立即拨通户籍科电话。李睿凝视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思绪翻涌。文斌的现身让血色蔷薇案愈发扑朔迷离——核心人物龙泽、假道士相继殒命,而文斌却人间蒸发。他究竟在这个制贩毒网络中扮演什么角色?龙泽之死与他有何关联?那封匿名信又是否出自他手?
所有的谜团,都指向那个本该死于车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