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诏狱内，陆昭望着眼前的一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刻在了自己骨子里般，让人无法忘怀。
“五殿下，这边请，这边请——”
狱卒在身前着谄媚的笑着，陆昭略打量了他一眼，那正是她被关在牢中时，对自己百般折磨之人。
陆昭回眸，给身后绫光使了个眼色。
“带这位大人下去，好好赏赐。”
她的语调意味深长，眼眸平静无光，跟在陆昭身边良久的绫光，一瞬间便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不知这位狱卒是如何得罪了五殿下，但他定然是活不过今日了。
“是。”
绫光带着乐开了花的狱卒退了下去，陆昭又往前了几步，在一处牢房内站定了脚步。
门内的女子发鬓凌乱，满身都是泥污，被关进此处的一个月中，几乎哭瞎了眼睛，和从前成为阶下囚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陆昭平静道：“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齐贵妃怔了怔，随后抬头望去，长廊内灯光昏暗，她辨认了许久，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陆昭！”
惊恐之后，她近乎癫狂地笑起来，“你来做什么？是来看看我如今的下场？我告诉你，我死后会变成厉鬼，去重华宫中找你索命！”
“找我索命？”陆昭戏谑地挑了挑眉，“害死娘娘的是您的亲生儿子，为何要找我索命？”
齐贵妃厉声道：“胡说！彦儿他是被你所陷害的！”
陆昭听罢那自欺欺人之言，只嗤笑了一声，不愿再去争辩。
她抬手，往她身前扔下了一缕断发。
“娘娘还记得七皇妹吗？”
齐贵妃望着她扬起的发丝，瞳孔骤缩。
“这是……这是长乐的？你把她怎么了！”
陆昭笑笑：“我并未把她如何，但若是接下来的问题，娘娘一味装傻充愣，我会让陆瑶生不如死。”
“你敢！”
她听着“生不如死”四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长乐与你同为公主，你怎敢下死手？陆昭，我在宫中二十余年，你这些手段本宫在就看腻了，你威胁得了旁人，难道还以为能威胁得了本宫？”
陆昭淡淡道：“娘娘忘了，你们皆已被父皇废为庶人，陆瑶不是公主，你也不必自称什么‘本宫’。待大理寺将陆彦一案审理完毕，你，和齐家举族，必死无疑。”
看着齐贵妃逐渐苍白的脸，陆昭继续笑道：“高门贵族我都敢杀，一个庶人，为何不敢下死手？”
她听罢，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张死在陆昭手中的面孔。
裴砚璋、柳芊芊、孙慕芳……还有她的彦儿，也是被陆昭算计，才走投无路。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娘娘若是老实回答我，我不仅不会动陆瑶，还会在父皇面前多替她美言几句。娘娘已是必死无疑，还要放过七皇妹这唯一的生机吗？”
齐贵妃沉默了良久。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她颤声道：“你……你想问什么？”
陆昭眯了眯眼。
“我母亲姜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想让姜夫人殒命，又能在这深宫中布下局的人，无非是皇帝、郑皇后和齐贵妃三人。
眼下齐贵妃可以随意威胁、套话，那她就来赌上一赌，看她究竟知不知晓当年的真相。
齐贵妃咽了口唾沫，虽然早就有些猜到，但当陆昭真正问出这句话时，她还是冷汗直流。
她迟疑了良久，却让陆昭一颗心狂跳，越是犹豫，越是说明她当真知道这其中秘辛。
陆昭冷声道：“娘娘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要我将陆瑶提过来，亲自将她手刃么？”
齐贵妃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望向陆昭，眼里闪着泪光，“是……是皇后……”
陆昭一顿，“皇后？”
“我只知当年搜出来的巫蛊之物，都是皇后命人藏进去的，我在她身边安插的线人来报，说未央宫的下人抱着一团东西鬼鬼祟祟去了重华宫，当年我还是妃位，手中又没有证据，不敢与皇后交锋，因此没有揭露……”
陆昭凝了凝眉，“皇后为何要害我母亲？又为何偏偏留下我？”
齐贵妃颤抖着摇头，“其余我一概不知……还求你，放了长乐。”
陆昭沉思不语，走出了牢房。
若要得知这背后的真相，非要把郑皇后也陷害到如此境地，或许才会有对话的机会。
但在这个时机，太难了。
陆昭向候在一旁的绫光道：“派人去查七年前姜夫人巫蛊案时，未央宫之人的动向，在此之前，皇后又和什么人接触过。”
“是！”
“等等，”陆昭深蹙着眉，“我儿时重华宫大火，也去查一查，是否和皇后有关。”
绫光垂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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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着疲累的身躯从诏狱中出来时，夜色渐深，萧煜等在轿辇之前。
眼前人罕见地穿了一身浅色的白衣，他身姿清俊，眉目疏朗，褪去素日里的冷厉，见之畅然如风，倒有几分已成婚的“夫君感”。
宫中人多眼杂，陆昭不敢近身，只在他两步之外站定，垂眸道：“姜夫人的死，似乎与皇后有关。”
萧煜握住她的手腕，“别担心，我会派玄甲卫去查。”
望着萧煜柔和而沉稳的眸子，她轻轻点头，心中的忧虑好似一扫而光了。
他挑了挑眉，“附近有玄甲卫守着，不会有人接近，想抱就抱。”
本是开个玩笑，以为陆昭会不以为意，没想到她轻笑一声，旋即双手紧紧拥住了自己的腰身。
萧煜身形僵了僵，就听见陆昭低声笑道：“这可是九皇叔自己说的，不许耍赖。”
他听罢轻哂，抬手抚过昭昭的发丝，温声道：“好，不耍赖。”
也不知两人依偎在一起多久，陆昭好像想起了什么，淡淡道：“今日陆檀对我出手，坏了太子的大局，想必他会亡羊补牢，明日命人弹劾于你。”
皇帝此时并不想管陆檀过家家一般的计谋，他想要削弱萧煜的势力，而太子心知肚明，因此想来，他今日也一眼看破了陆檀的诡计，只是不愿多说而已。
萧煜微微凝眸，“我有办法，但此法……可能会让大梁和谈放缓一段时日。”
陆昭从他肩头抬起眼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萧煜的计谋。
他是想要郑家的欲加之罪，推给当时有所行动的大梁外敌，但如此一来，本就没有表态的大越会对和谈一事更加举棋不定。
“昭昭，”萧煜垂眸望向她，“这涉及你的身世，由你来决定。”
陆昭眸光深了深。
如若她利用这段时间打消了郑家的气焰，再多知晓一些当年姜夫人之事的真相，那么同大梁交涉，也会更多一份底气。
这谈判的资格，是值得她去冒险的。
“萧煜，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