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卿与慕唯对视一眼，他们已是片刻不曾耽误，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寺中顿时灯火通明，没多久就响起了沉闷的钟鼓声。
无痕走出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两人，他来到近前道：“周督统怎会深夜驾临？长老他圆寂了，不如随老衲一同去看看吧。”
周亦卿一把拉住抬步欲走的无痕，问道：“长老为何会突然圆寂？”
无痕无奈道：“长老已近百岁高龄，随时都有圆寂的可能。”
“今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无痕皱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并没有什么，一如往常啊。”
周亦卿这才松开手，三人一同步入后院，无尘的禅房烛火摇曳，推门而入，只见无尘静坐在蒲团上，面容安详，已然坐化。
无痕主持迅速张罗起无尘长老的身后事，寺内僧众或忙碌或低泣，一片肃穆。
周亦卿与慕唯默默退出禅房，无痕与众僧将无尘长老的尸身轻轻抬至院中，围坐在院中轻声吟诵起了往生咒。
无痕长叹一声，嘴里喃喃着：“长老常年闭关，已多年不见客，今日才破例见了五殿下，没想到…”
慕唯心中一动，五殿下？是那个沉迷佛法的陈佑儒。
她问道：“是无尘长老主动想见五殿下的吗？”
无痕摇头：“是五殿下请见的长老。”
慕唯秀眉微蹙，她只见过那人一次，是在岁安和岁宁的祝祷会上，那时陈佑宁与他一同出现，陈佑宁也随之态度大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想当众与她动手。
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这位五殿下跟陈佑宁说了什么。
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对他完全不了解，不知他是敌是友，有何目的，此刻竟是毫无头绪。
她又问道：“五殿下如今可在寺中？”
无痕摇了摇头：“殿下在今日傍晚时分就离寺了。”
“去了哪里？”
“老衲不知。”
慕唯沉吟着，上一世无尘圆寂，是在见了自己之后，这一世却是在见了陈佑儒之后。
是巧合吗？
众僧念完了往生咒，又将无尘的尸身抬至焚化炉中，按照佛教习俗，只要生前未明确表示，圆寂后一律照例火化。
夜色下，炉火熊熊，空气中缓缓弥漫起一股难闻的焦腥味。
无尘算是得道高僧，无痕主持翘首以盼，希望焚化炉中能出现第三十四颗舍利子，但火势渐渐熄灭，期盼中的璀璨光芒却并没有出现。
无痕诧异的哎了一声，带人上前，仔细地翻找起来，慕唯也没了继续留下去的心思，便与周亦卿一并往回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慕唯率先开口道：“要不要去临州看看？”
去临州找蒋青尘，或许无尘还会重生在蒋青尘身上。
周亦卿却摇摇头：“不必劳累，他自会来找。”
也好，如今周亦卿心有防备，无尘那边倒也不必着急。
夏季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早，两人走在石子小路上，天边已微微泛了白，无痕等人的声音已听不见，面前是岱倾寺高耸的庙门。
出了庙门，很快就能到达营帐。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了金属的护罩上，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
慕唯只觉身后一片燋热，周亦卿想护着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她就在余光中看到了追击过来的火焰和滔天的热浪。
整个岱倾寺瞬间被火海吞噬，碎石和木块四溅，浓烟滚滚，整个穷山都颤了两颤，火光冲天。
…
一片虚无混沌的空间里，五彩光芒柔和地映照着，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块巨石在空中缓缓的漂浮着。
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石上似乎正躺着一抹半透明的魂魄。
空中遍布着浩渺无垠的星辰，正随着五彩光芒微微地泛着光，它们呈围绕状，众星拱月一般将巨石与魂魄环在中间，仿佛这整片空间，都是为了这抹灵魂而存在。
石上的灵魂兀自动了动，仿佛就快醒来，天边的星辰竟同时暗淡了下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漆黑。
慕唯心中猛地一跳，突然睁开眼，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脑中一片空白，只剩莫名的惊骇在心头不停地回荡。
她缓缓起身，呆呆地坐在原地，记忆慢慢复苏时，才想起自己和周亦卿去了岱倾寺，亲眼见证了无尘的尸身被火化，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发生了爆炸。
爆炸前她曾听到异响，推测应该是寺中的焚化炉。
焚化炉怎么会突然爆炸？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身体方才被爆炸冲击得四分五裂，就觉得全身的血肉都有些酸痒。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是极致的绝望和无助，她低下头想去检查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仍旧有三个光点在微弱地发着光。
看来她又重生了。
她试探地喊了一句：“周亦卿？”
没有声音传来，四周静谧得像是一片虚无，甚至没有空气流动的声音。
他们两个全都葬身火海，她又出现在这里，周亦卿却不知身在何处。
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先离开，再做打算。
她敛下心神，站起身往光点的方向走去。
这里太黑了，没有一丝光亮，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前进，眼里只剩下前方那三个小小的光点。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思维都开始僵硬起来，无法凝神聚思，她只得尽量去回忆往事，逼迫自己不断思考，以免在这虚无中彻底迷失。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生，这次她并没有喝下无尘给的后悔药，却还是再次来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无尘在骗她，就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操纵着一切，以达到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想起无痕说，陈佑儒去见过无尘，是他吗？
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大，她渐渐压下思绪，足尖轻点，身体就朝着前方轻轻地飞了过去。
她知道，穿过前方的巨门，就是另一个重生的入口，可随着爆炸，她的黑玉扳指和小瓷瓶全都被毁了，如果再和周亦卿相遇，如何相认？
上次她选择了左一，这次就选中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