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府寺，少卿刘晏正在调阅左藏库的账目。
昨日，左藏库突然走水，损失惨重，太子殿下万分震怒。若不是侍御史杜甫极力为他开脱，说不定此时他已经在刑部大狱中蹲着了。
不管是奸人所为还是内部管理不善，他都必须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现在，这把火必须有人背锅。如果找不到背锅的人，那就是他刘晏的责任。
太府寺本有正卿，这就是寿王李瑁，但李瑁早已追随圣上西去。
而且，李瑁这个太府寺卿也就是挂名而已，寺中大事小事，都是刘晏这个少卿说了算，寿王殿下从不干预。只要是刘晏递上去的册子或禀帖，李瑁无不应允。
昨日从太子府朝议回来，刘晏就让人统计左藏库的实际库存。几百人同时清点，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总算有了一个大概。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账册上的数目是一回事，实际数目又是另一回事，之间的差距让他目瞪口呆。
根据账目，左藏库中存有锦缎一万匹，绢五十万匹，丝五十万匹，布一百万匹，这样的存量不可谓不小。
经过清查，锦缎只有六千匹，绢只有二十八万匹，丝只有二十六万匹，布只有五十多万匹。除去昨日损失的十五六万匹布料，也有差不多三十万匹的缺口。
看着这些冷冷的数据，刘晏只觉得背上阵阵寒意。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实情，自己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他猛地从座位上跳起，双手握拳，指关节绷得泛白，“哗啦”一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有什么办法来填补这个亏空呢？放在平时，左藏库虽然很重要，却没有多少人关注，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拖一时是一时。
可眼下大战在即，正是用钱之际，这么巨大的亏空，怎么填得上呢？自己就是请赵公明上身，也没有这样的来钱速度。
不可能全部都归结于那一把火吧？而且，昨天已经跟太子殿下禀明，只是布料仓库走水而已，其他仓库并未波及。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二十个大嘴巴子。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嘴快，禀报得那么详细，在中书省和御史台插手之前，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转是别想转了，还是想着怎么保自己的脑袋吧。
“大人，我们在左藏库发现了这个……”正当刘晏陷入沉思之际，太府寺主事赵春旺匆匆跑来。
“发现了什么？”刘晏抬起头来，问道。
“一枚玉佩。”赵春旺说着，将玉佩呈给刘晏。
刘晏将玉佩接过一看，立即就被吸引住了。这是一枚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入手温润，质感细腻。
玉佩正面是一只猛虎，虎目圆睁，威风凛凛。背面则是一只凤凰，羽毛飘逸，轻盈欲飞。一虎一凤，雕刻精细，活灵活现。
玉佩表面十分光滑，想必是玉佩主人常常将其握于掌心，反复摩挲，爱不释手。
这样的一枚玉佩，不说价值连城，也确实不是普通官员能拥有的。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刘晏摸了摸玉佩，问道。
“回大人，卑职清查布料仓库时，在仓库里的一个小角落发现的，这个区域没有被火波及。”赵春旺躬身回道。
刘晏闻言，甚是觉得诧异。在失火的仓库里，竟然发现了一块完好无损的玉佩！
昨日那么多人救火，竟然都没发现，也没有将其损坏，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自己刚要查左藏库走水之事，玉佩就出现了，这玉佩来得真是蹊跷！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刘晏问道。
“回大人，卑职当时站在旁边，监督工人清理烧毁的布料。”赵春旺缓缓说道，“一个小吏突然喊道：‘大人，这里有一个东西在反光！’卑职走过去一看，缝隙里果然有东西，捡起来才知道，竟然是一枚玉佩。卑职将其清洗干净，就给大人送来了。”
刘晏在心中暗忖道：太巧了，巧得简直不能相信，就像故意有人将玉佩放在那里一样。
只要发现了玉佩，肯定就会查到玉佩的主人身上。然后，顺藤摸瓜，就可以揪出幕后凶手。
太小看我了！虽然自己急于找一个背锅侠，但也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吧？
刘晏对着赵春旺点了点头，说道：“赵主事，你去将那名小吏叫来，本官有话要问。”
赵春旺应承了一声，走出门去，很快就带着一名小吏返回。
见到刘晏，小吏赶忙行礼。
“你就是发现玉佩的小吏？姓甚名谁？”刘晏问道。
“回大人，小人姓柳，贱名新五，那玉佩正是小人发现的。”柳新五轻声回道。
“柳新五，本官问你，当时还有谁在你身边？”刘晏问道。
“回大人，当时小人身边还有几个人，他们也都看到了。”柳新五回道。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刘晏又问。
“大人，他们都是左藏库的库丁，是小人的属下。”柳新五如实回道。
“好你个狡诈奸滑之徒！这玉佩是不是你事先在那的？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从实招来！”刘晏怒斥道。
“大人，小人冤枉啊！这玉佩真是小人在缝隙中发现的，赵大人可以作证。”柳新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喊冤。
“大人，柳新五一向老实本分，胆小如鼠，不太可能做这种栽赃的事情。”赵春旺赶紧出来求情，“卑职以为，可能是某个人不小心将玉佩掉落在此。”
刘晏想了想，没有作声。既然玉佩已经出现，那就顺便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的玉佩。
“赵主事，你可知这是谁的玉佩？”刘晏问道。
“大人，卑职不知。”赵春旺摇了摇头。
“这块玉佩必然有些来历。你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的玉佩，如何遗失在仓库之中。”刘晏说道。
“卑职这就去。”赵春旺说着，从刘晏手中接过玉佩，带着柳新五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了太府寺丞葛明慧。
见到葛明慧，赵春旺赶紧行礼。
“赵主事，你怎么也玩玉佩了？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葛明慧看到他手上拿着玉佩，随口问道。
“葛大人，这玉佩不是卑职的。方才卑职在左藏库发现了这枚玉佩，特来呈给大人看。”赵春旺如实说道。
“原来如此。”葛明慧点了点头，挥手让赵春旺离去。
“等等，赵主事。”赵春旺刚走出几步，就被葛明慧叫住了。
“葛大人，有何吩咐？”赵春旺回过头来，恭敬地问道。
“你知道，老夫素来喜好玉石。这块玉佩，能不能给老夫看看？”葛明慧问道。
“既然葛大人想看，卑职怎好拂意。”赵春旺说着，就将玉佩递了上去。
“好玉，好玉！”葛明慧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就连连称赞。
“这块玉佩，好像有点眼熟……”葛明慧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喃喃说道。
“葛大人，您认识这块玉佩？”赵春旺见状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