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州。
“师哥!是坚儿!真的是坚儿!”
闵柔死死攥着石清的手,声音里裹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眶瞬间泛红。
“是,师妹,是坚儿,是我们的坚儿。”
石清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素来沉稳的声线竟也带了几分哽咽。
他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显然是心潮澎湃到极致。
我们的坚儿还活着,而且品性纯良,没有走歪路。
这个念头像破土的新芽,瞬间喜悦撑满了他的胸膛。
若是先前,对“狗杂种就是石中坚”这件事,他们还有些微的疑虑,此刻已经有充足的把握。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那四个选项清清楚楚地写着,无论怎么选,那个在世上颠沛流离的孩子,都是他们的亲生骨肉石中坚!
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潮水般将两人淹没,闵柔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砸落,滴在石清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尤其是在另一个儿子……
石清的目光猛地转向直播间,屏幕里的石中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毫无担当的模样。
他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刚刚被狂喜填满的心房,瞬间被一层细密的苦涩与沉重包裹。
“玉儿……”
一声低唤,轻得像叹息,却藏着千般无奈、万般怅惘。
……
梅芳姑必然会死,但会怎么样死?
是在比斗中故意死在石清的剑下,还是自尽而死?
在临死前,她会否说出石破天就是石中坚的真相?
白阿绣仔细地看着这四个选项,首先排除了b选项和d选项。
因为在白阿绣看来,这个剧情应该有个相当圆满的结局。
如果梅芳姑至此不吐露真相,意味着石破天将永远顶着“狗杂种”的无名身份。
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石清夫妇,永远无法与血脉至亲相认。
这对饱受漂泊之苦、内心纯善的石破天而言,是极致的不公与遗憾。
白阿绣的目光在A选项和c选项之间不断地游移,最终还是选择A选项。
在白阿绣的眼中来看,这可能是梅芳姑赎罪的最好方式,也是偏激的她最容易选择的方式。
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让石清永远地记住她,记住她这个爱过石清的女人。
白阿绣选择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尽管她没有把握,心中却充满憧憬。
……
段正淳目光沉稳,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
依段正淳多年丰富的江湖经验来看,如果梅芳姑想要自尽的话,她早就死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A项和b项。
但是A项和b项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呢?
段正淳皱起眉头,仔细地分析了一下,然后脸上突然露出会心的笑容。
以梅芳姑偏激的性子,想必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石清和闵柔好过。
那么答案简直就是昭然若揭了。
段正淳在选定答案之后,为了表示谨慎,他又反复地对照一下。
最终,段正淳一脸笃定地选择b选项。
段正淳的心中颇有把握,他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直播答题这件事情,还是要靠脑子的。
如果他段正淳没脑子的话,岂会让那么多美丽的女人为他倾倒?
……
石中玉眼珠转动,他的脑海之中也在不停地算计。
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狗杂种,纵然看起来是蠢蠢笨笨的。
但是毕竟跟我沾了点血缘,所以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的天赋还是极好的。
只是被梅芳姑这个贱女人给带坏了,实在可惜!
石中玉先在内心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始分析这四个选项。
狗杂种早就知道爹娘是来杀梅芳姑报仇的,所以他一定会时刻地注意。
以狗杂种现在的本领,爹如果出剑的话,一定会被他出手阻拦住。
退一步讲,就算是狗杂种不阻拦,以爹的性子,也未必肯忍心杀梅芳姑,毕竟那是他的旧情人。
所以梅芳姑想要死在爹的剑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石中玉经过一番考虑,率先排除了A项和b项。
俗话说丑女多作怪,梅芳姑这个女人竟然甘心扮丑,可见她的心理扭曲到何等的地步。
这女人既然性格如此地偏激极端,那么她只怕就算是死,也肯定不会说出真相。
石中玉经过比较c项和d项,最终选择d选项。
尽管已经选定答案,可是石中玉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因为任何一个意外变故和思考不到的细节,都可能让他做出错误的选择。
……
“石清和那梅芳姑的纠葛,哪能这么轻易了断?”
焰灵姬指尖绕着一缕火焰,眼尾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连陈年旧怨都没撕干净,怎会急着死在石清剑下?”
她轻弹指尖,火焰倏地散开,“这一剑,顶多是虚张声势罢了。A项和b项?都不用多考虑。”
她脑海中闪过先前的片段。
石清心中苦涩:“你既已有子,为何要害我孩儿?”
梅芳姑冷笑一声,怨毒地道:“我爱杀谁便杀谁!你……你管得着么?”
还有梅芳姑对石破天非打即骂、动辄呵斥的狠戾……
焰灵姬心中渐渐地了解。
这种女人,骨子里的偏执和怨毒早就浸到了骨头里。
她恨石清眼里没有自己,更恨闵柔占了她求而不得的位置,连带着对自己养大的“狗杂种”也只有苛待,半分温情都无。
“想让她低头?让她临死前给仇家送喜讯?”
焰灵姬心中暗自沉吟,“她宁肯拖着所有人一起烂在仇恨里,也绝不会让闵柔那个‘贱人’如愿抱回儿子,更不会让石清尝半分失而复得的甜头。”
她指尖的火焰骤然凝实,目光精准地锁在d选项上。
“要死,也得带着这个秘密一起烂进棺材里。让那对夫妻永远悬着心,让石破天一辈子认不清自己的根。”
焰灵姬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狠绝,“这才是梅芳姑会做的事,应该是d项,错不了。”
尽管分析得头头是道,焰灵姬依旧是心怀不安地等着正确答案。
……
答题完毕,屏蔽应声撤去。
瞥见叶欢选的是d,白阿绣和段正淳心头齐齐“咯噔”一下,脸色都微变了几分。
选错了?
白阿绣悄悄攥了攥衣角,随即又松了口气,还好,她有“惩罚转移”的底牌在,就算真错了,也不必担惊受怕,心绪很快平复下来。
段正淳却没这份从容,一颗心“怦怦”直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直播间惩罚的严厉,他可是亲身体验到了,心中实在是恐惧不已。
另一边,石中玉和焰灵姬两人答对,心中各自欢喜。
不多时,沙漏里的细沙终于漏尽,直播间公布答案。
【本次答题时间结束,正确答案:选d】
话音落下,定格的画面骤然动了起来。
石清长剑破空刺来,梅芳姑却动也不动,反而直直地迎着剑尖挺身上前。
一旁的石破天惊得魂飞魄散,急忙探手,指尖轻弹。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石清的长剑竟被震成两截。
梅芳姑脸上扯出一抹惨笑,声音嘶哑:“好,石清,你要杀我,是不是?”
“不错!”石清手握断剑,语气决绝,“芳姑,我明明白白再跟你说一遍:在这世上,我石清心中便只闵柔一人。”
“我石清一生一世,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
“你心中倘若对我好,我虽感激,但那也只害了我。”
“这话在二十二年前我曾跟你说过,今日仍是这么几句话。”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缓和下来,转向石破天,温言夸了他几句,随即劝梅芳姑:“你便告诉他吧,他爹到底是谁。”
石破天早已红了眼眶,哽咽着附和:“是啊,你告诉我,我爹爹是谁?姓什么?你又为什么一直叫我‘狗杂种’?”
梅芳姑望着他,惨然一笑:“你爹爹到底是谁,天下便只我一人知道。”
她猛地转头看向石清,眼神里翻涌着无尽的不甘:“石清,我早知你心中便只闵柔一人,当年我自毁容貌,便是为此!”
石清怔怔失神,喃喃道:“你自毁容貌,又何苦来哉?”
“当年我的容貌,和闵柔到底谁美?”梅芳姑突然追问,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
石清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闵柔的手,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二十年前,你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内子容貌虽然不恶,却不及你。”
“当年我的武功和闵柔相比,是谁高强?”她又问,目光死死盯着石清。
“你武功兼修丁梅二家之所长,当时内子未得上清观剑学的真谛,自是逊你一筹。”石清如实答道。
“然则文学一途,又是谁高?”
“你博古通今,又会做诗填词,咱夫妇识字也是有限,如何比得上你。”
梅芳姑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想来针线之巧,烹饪之精,我是不及这位闵家妹子了。”
石清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内子一不会补衣,二不会裁衫,连炒鸡蛋也炒不好,如何及得上你千伶百俐的手段?”
“那么为什么?!”梅芳姑突然厉喝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你一见我面,始终冷冰冰的没半分好颜色?和你那闵师妹在一起,却有说有笑?为什么……为什么……”
她激动得浑身发颤,脸上却依旧木然,没有半分表情,仿佛那激动的声音不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
石清望着她,缓缓叹了口气:“梅姑娘,我不知道。”
“你样样比我闵师妹强,不但比她强,比我也强。”
“我跟你在一起,只觉自惭形秽,配不上你。可我跟闵师妹在一起,心里却踏实欢喜。”
梅芳姑僵立在原地,出神了许久许久,才低声喃喃:“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心里不开心……”
话音刚落,她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草房里奔去。
梅文馨和丁不四见状,也急忙跟着冲了进去。
闵柔轻轻将头靠在石清的胸口,声音里满是怅然:“师哥,梅姑娘是个苦命人。
她虽杀了我们的孩儿,可我……我还是比她快活得多。我知道你心中从来就只我一个,这样就够了。
咱们走吧,这仇不用报了。”
石清心中一震,低头看向她:“这仇……不用报了?”
闵柔眼圈泛红,凄然道:“便杀了她,咱们的坚儿也活不转来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草房里突然传来丁不四撕心裂肺的大叫:“芳姑!你怎么寻了短见!我去和这姓石的拼命!”
众人闻声,无不脸色骤变,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梅文馨抱着梅芳姑的尸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梅芳姑左臂的袖子被捋得高高的,臂上一点守宫砂,在苍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猩红刺眼。
显然,她至死仍是处子之身,石破天根本不是她生的。
一瞬间,疑云如潮水般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石清和闵柔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难道梅芳姑当年将坚儿掳去,并未杀他?
后来她送来的那具童尸,脸上血肉模糊,虽穿着坚儿的衣服,其实根本不是坚儿?
这小兄弟如果不是坚儿,她何以叫他“狗杂种”?
何以他和玉儿这般相像?
石破天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泪水糊住了双眼,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空洞:“我爹爹是谁?我娘是谁?我自己……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