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上，留下一大片火烧云。
“时辰已到，整理笔墨纸砚。”
陈及冠在一炷香之前就答完了试题，早就将笔墨纸砚整理好。
待答卷收上去后，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迈着四方步走了出去。
“怀璟，为兄真是羡煞你矣。”
司马谨来到他身旁，温和笑着说道。
“哦？不知小弟有何处值得羡慕？”
陈年一边等待刘存孝出来，一边问道。
司马谨苦笑着摇摇头，“今日之风头，全让你一人独享，为兄不信你不知学院夫子皆关注于你。”
陈及冠轻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光滑柔嫩的脸蛋，“或许是我这张脸过于显眼。”
司马谨笑了两声，“你这相貌，他日若是得进殿试，少说也是个探花郎。”
闲聊时，刘存孝也过来，三人正准备结伴离开，一位教习却突然走了过来，说道：“学子陈及冠可在？”
陈及冠拱手回应，“正是小生。”
“山长有请。”
陈及冠示意两位好友先走一步，他跟在教习身后，来到了一个阁楼里面。
绕过一道屏风，茶香窜入鼻尖，让人心旷神怡。
一头发白映入眼帘，眼前一位相貌堂堂的儒雅中年人正伏案写字。
教习将他带到就离去，陈及冠拱手作揖，“冠，拜见山长。”
李望君动作不停，将最后一个字落下，这才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丰神俊逸的少年。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师弟倒是收了个好徒儿。
”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陈及冠顺势道：“师伯谬赞。”
李望君示意他坐下，“今日答题如何？”
陈及冠思索一下，回道：“略有难度，尚可应对。”
李望君直接考校：“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何解？”
陈及冠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思考。
这句话的出自《诗经》，意思很简单，高地变成山谷，深谷变成山陵。
“师侄以为，此句与沧海桑田之意相近，万事万物不会一成不变。”
“周以分封而亡，秦以郡县而亡，何其相似。”
“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变化二字，师侄至今还未参透。”
陈望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汝之悟性，世所罕见，不知你可立命？”
立命便是树立志向。
陈及冠不假思索道：“自是依靠科举之利，为官造福一方。”
陈望君却有些惋惜，“以你之聪慧，若是钻研学问，或可成一代大家，流芳百世。”
陈及冠摇头：“此非吾所愿。”
再说了，他有自知之明，对比朱熹和王阳明这等圣人，他这点儿悟性，远远不及。
他之所以能常常语出惊人，只不过看的书够多，又有现代信息的熏陶，思维有所不同罢了。
站在巨人的肩膀，看到的风景自然更多。
“罢了，人各有志。”
陈望君揭过这个话题，问道：“不知你可有钟意的夫子？”
陈及冠摇头，“来书院前师父便交代过，一切听从师伯安排，此前几日不敢冒昧打扰师伯，还请原谅小子无礼。”
按理说，陈及冠来到书院的第一天就该拜访。
但师伯毕竟是山长，拜访很是麻烦，所以陈及冠也只能先递上帖子。
可拜访的时间还未正式定下，今日便直接见面了。
陈望君面色诧异，微微皱眉，“吾怎未收到你的拜帖？”
陈及冠眉宇微动，“不知。”
陈望君苦笑摇头，“或许是这段时间杂事过多，书童将此事遗漏了，你已有师父，不必再行拜师一事，若我代师弟授徒，你可愿意？”
陈及冠拱手，“师侄求之不得。”
说完，端起一旁的茶水，恭敬奉上。
陈望君高兴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敬完茶水，两人的关系也亲切了些，陈望君拿出两本书籍，“自去领悟，若有不解，可随时来寻我。”
陈及冠接过书籍，对这种教学方式很是满意。
对于已经考到秀才的读书人来说，如以前坐在学堂里循规蹈矩已经行不通了。
更多的还是自己看书，从生活中领悟，形成自己文风和学问体系。
可以说，每一个考上举人的读书人都是文学大家，放在后世，随随便便都是教授级别。
又闲聊一会儿，陈望君的书童已经将晚膳布好。
陈及冠本想离开，却被留下吃饭。
陈望君的吃食自然不是在膳房拿的，他堂堂山长，自然拥有自己的小厨房，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
“怀璟，尝尝这鹿肉羹，这可是稀罕吃食，就连我不常吃到。”
“多谢师伯。”
用了一顿丰盛晚膳，当陈及冠走出阁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书院也被黑幕笼罩，大部分地方都黑漆漆的，偶尔有一处悬挂有灯笼，提供微弱光亮。
“陈公子，当心脚下。”
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前方领路，护送他回去，这自然是陈望君交代了。
“有劳了。”
小厮难得遇到脾气这么好的读书人，有些诚惶诚恐，“不敢，小的荣幸。”
陈及冠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小厮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今日在书院遇到的同窗，大多温文尔雅，看上去同君子无异，相处的很是融洽。
可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同窗的温和也是分对象的。
他们从心底瞧不起一切没有学问，没有功名的人，平时对书院的仆人和小厮就是无视，好似路边的蚂蚁一样。
陈及冠虽然已经接受了封建社会的等级差异，但前世的习惯还是让他温和待人。
回到霜下院落，陈黑熊正好将热水烧好。
沐浴一番后，换上一身干净里衣，陈及冠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开始侵袭大脑。
本来平时没这么早睡的，只是今日答题费了太多心力，自然有些困了。
他也没抵抗这股困意，吹灭蜡烛，躺在床榻上，和衣而眠。
皎洁明月似一轮瓷盘，悬挂在高空，月光透过纸窗，在床尾铺了一层白霜。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