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雨水格外多，春雨不停歇下着。
陈及冠并没有和李筠灵待多久，毕竟孤男寡女，久居一室传出去的名声自然不好听。
待他退出静室后，李筠灵也掀起了头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动人心魄的绝美面庞。
“小姐，陈公子不愧是院案首，文采斐然，真君子矣。”香草叽叽喳喳说着。
李筠灵双眼明亮，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闻言轻轻点头，“不错，依我看，陈公子有状元之姿。”
香草肯定点头，“以陈公子之才华，状元定然是囊中之物。”
说完，又落魄低头，“如此一来，奴婢定然是配不上陈公子的。”
李筠灵看了她一眼，抿着嘴唇笑着，没有回话，眼里带着深思。
另一边，陈及冠退出静室后，寻了一处小亭，如释重负般坐在石凳上，静静欣赏山雨。
老实说，他还从未与一个女子单独相处过，更何况还是显赫世家大小姐，说不紧张是假的。
万一要是说错了什么话，或者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这个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的。
陈及冠手指轻轻敲击石桌，眼里有些疑惑。
这位李小姐为何如此了解他，闲谈之间对自己的诗作和话本尽数了然于心。
加上之前第一眼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莫非是提前调查过自己？
他区区一个秀才，有何值得旁人调查的？
难不成是中意自己？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陈及冠自嘲笑了笑。
自己当真是太过自信，虽然自己才华不斐，容貌俊俏，可也不会达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摇摇头，不再多想，不管李家大小姐有什么想法，自己不得罪总是对的。
下午时分，雨水依旧没有停歇，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睡醒后的甘伏一反常态说道：“怀璟，随我前往后山，拜谒问道先生。”
陈及冠看着屋檐下方垂落下来的雨帘，迟疑道：“老师，雨势不小，山路艰难，不如明日再去。”
甘伏哈哈大笑，“正是如此大雨，才显得我们拜访之心真诚，不必多言，随为师前去便是。”
陈及冠自然不再多说，戴上斗笠，迈着四方步，和甘伏走进了雨幕之中。
雨水敲击山林的声音更加明显，云雾随风演变成各种形状。
阵阵冷气从山怮间传来，让他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貂皮大氅。
青城山的后山不见什么建筑，显得更加冷清，动物倒是多了些。
陈及冠又看见了金丝猴，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个族群。
这些金丝猴丝毫不畏惧雨水，一个个飞檐走壁，借助树枝尽情释放本性。
山路并不好走，且越往上越发艰难，师徒两人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待到一处向阳处，景色豁然开朗，一片桃林映入眼帘。
桃林深处，几座茅草屋点缀在其间，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甘伏神色有些激动，低声道：“不愧是问道先生的居所，果真是一处洞天福地。”
陈及冠不理解，但表示支持。
这处桃林的确景色优美，适合用来踏春游玩，但是也谈不上洞天福地吧。
只是周围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浓重的草木泥土芳香，完全隔绝了世俗的喧闹，内心好似化作平静的湖泊。
甘伏问道：“怀璟，仔细瞧瞧为师可有不妥之处？”
陈及冠认真道：“老师正值中年，天庭饱满，神采奕奕，非凡夫俗子。”
甘伏眼角染上笑意，用食指虚空指了指他，“你这顽童，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口舌如此伶俐。”
陈及冠摸了摸后脑勺，“弟子此话，乃是发自肺腑。”
甘伏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前方桃林，肉眼可见有些激动和忐忑。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迈步朝前走去。
陈及冠一边走一边打量桃林，这里的桃树长得分外高大，树叶翠绿。
倒是不见有桃子生长，毕竟时节不对，如若是夏季，空气中的桃香不知有多浓郁。
茅草屋就坐落在桃林深处，走近一瞧才发现，小溪里面一群肥硕的野鸭子欢快扑腾，嘎嘎声不绝于耳。
一阵悠扬洒脱的琴声从茅草屋传出来，曲目未曾听过。
但令陈及冠感到惊奇的是，这未曾听过的琴声完美的与鸭子声还有雨声融合在一起。
好似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而是大自然发出的声音，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愉悦。
下意识寻找琴声的出处，他眼神极好，一眼便看到茅草屋大开的窗户后面，一位穿着粗布麻衣，蓄着长须的中年人闭着眼睛，面前案板上放着古琴。
细细打量这名中年人，陈及冠只感觉到普通。
没错，就是普通，穿着普通，面容普通，气质普通，如若放在人群中，怕是没人能找出来。
但让陈及冠感到奇怪的是，这种普通给他的感觉十分舒服。
甘伏没有打扰问道先生，而是拉着陈及冠，深深拱手作揖，一直行礼。
一曲琴声结束，问道睁开一双清亮双眼，似星辰，似月湖，身上的气质更加出尘。
问道似乎早就知晓他们的到来，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甘伏没有抬头，依旧保持拱手作揖的姿势，恭敬道：“后生甘伏，携徒儿前来拜访问道先生。”
问道的目光在甘伏身上一扫而过，反而在陈及冠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远道而来便是客，何来拜访一说，且进屋一叙。”
陈及冠跟在甘伏后面走进茅草屋，余光所见，一切十分简陋。
唯有一个火盆置于中央，驱散山间浓重的寒气。
盘膝坐在支踵上，甘伏好似完全忘记了陈及冠的存在，像是见到了明星一样，一个劲儿的向问道先生讨教。
问道先生面容温和，很有耐心的同他交流，态度不是教诲，而是将自己放在与他们同等的地位，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陈及冠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暗自吃惊。
也不知这问道先生是何境界，能让他们师徒俩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说明问道先生的境界远超他们。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陈及冠让别人感觉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话至一半，问道先生突然看向陈及冠，温和道：“小友，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