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时代,枪被誉为“百兵之王”。
古话说得好,不见大枪百兵强,一见大枪百兵亡。
长枪的威力毋庸置疑。
赵安在上都外围,率领一百精兵强将快攻怯薛军时,用的正是长枪。
他最擅长使用的虽是腰刀,但那种长枪在手,犹如长龙翻身,巨蟒横扫,叱咤四方的感觉,是腰刀无法带给他的。
而杨家枪所推崇的枪扎一条线,乃是平直扎出。
这种出枪方式路线最短,快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另外,长枪从中路进攻,要防开敌方的兵器,肯定要与枪杆交叉。
这不但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兵器的长度,也有利于长枪的防守反击。
赵安看了许久,发现持枪兵卒有点本末倒置了。
他们过于追求杨家枪中那些变幻莫测的招式,有点忽略最基本的枪扎一条线了。
这哪行?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指出来,而是让人搬来十个披重甲的稻草人,一字排开,然后拿起一根长枪,握住枪根,使其紧靠腰间,双腿微屈,让枪尖正对稻草人的胸腹之间,极为标准地平直扎出。
如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疲倦,不觉乏味。
将士们全都停止攻防,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那些手持长枪的兵卒还情不自禁地跟着比划。
“嗷!”
赵安把这看似最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数百遍之后,突然大吼一声,枪出如龙,一枪刺在了稻草人的胸腹处。
“哗……”
刹那间,众兵皆是惊呼不已。
因为赵安竟站着不动,原地发力,使用长枪破了重甲!
要知道这可不是骑兵冲锋,有那股子强大的冲击力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用长枪扎破坚固的重甲是难以想象的。
他却做到了!
不愧是当世战神!
然而,数息后,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赵安又移步破了第二个稻草人的重甲。
可惜枪头也坏了。
赵大饼看得热血沸腾,立即让人拿来长枪。
“破!”
“破!”
“破!”
“全给本王破!”
……
赵安青筋暴起,吼声阵阵,虽然又折损了几杆长枪,但是剩下的稻草人也都被他破甲。
也就是说,他利用原地发力的方式,在短时间内,连破十副重甲!
如果长枪的质量足够好的话,他用的时间必然会更短……
“大哥!”
赵大饼都要语无伦次了:“你你你……你现在也太强了!难怪蛮横了数百年的鞑子都被你给打得没脾气了!相信你也能把这些倭寇给打得屁股尿流!”
“王爷神武!!!”
将士们都是扯着嗓子,可了劲地欢呼。
赵安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哪怕是最简单的动作,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枪扎一条线是杨老枪法的基础所在,基础打不牢,会的招式再多也没用。从今天开始,长枪兵只练这一招,而且每一下都要做到动作标准,拼尽全力。若是觉得坚持不了或者枯燥乏味,本王现在就可以换人!”
“还有,三天后本王将亲自考核,考核不过关的将会被扣一年军饷,三年内不得晋升!”
“……”
长枪兵听到这话,顿时有种火烧眉毛之感,慌忙开练。
“大哥,论练兵,我和你比可是差远了。”
赵大饼叹声道:“不过自从和长枪兵过招吃了亏以后,那些倭寇也多穿重甲了,长枪兵又没有你这样的破甲能力,导致对他们的威胁不如从前。”
赵安微微一笑道:“杀倭寇并非一定要破甲,非穿透性效果其实更重要,比如钝击伤害、击倒和控制战场等。”
“何况除了长枪兵,还有狼筅兵、藤牌兵、立牌兵、镋钯兵、火器兵,可以充分利用鸳鸯阵来打配合,歼灭他们。”
狼筅是用大毛竹制作,前端有用以刺杀敌人的锋刃,尖锐如枪头,竹柄部分保留着相互交错的枝叶,末端有数层多刃形附枝。
再敷上毒药,那便可以制成毒狼筅。
镋钯是从农具演变来的兵器,形似马叉,上有利刃,两面出锋,刃下横两,向上弯。
这种兵器既可以刺击,也可以防御,兼具矛和盾之用。
和倭寇对阵时,以狼筅为先锋,牌盾左其下,长枪夹其左右,镋钯大刀接应于后。
这样便能相为倚靠,浑然一体,以奇制胜。
鸳鸯阵以十一人为一队,使用长枪、立牌、藤牌、狼筅、镋钯、腰刀、火器等,充分发挥各种兵器的效能,长短紧密配合,攻防兼备。
而且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和作战需要变纵队为横队,变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让阵形灵活多变。
赵安一直都是个实用主义者。
既然戚继光的这套对付倭寇的战法很好用,他没有弃而不用的道理。
只是诚如赵大饼所说,倭寇也在应对。
一般来说,百姓口中的倭寇指的是倭国的武士、浪人等组成的海盗集团。
随着陈淮让麾下兵马披上了海盗的马甲,充作倭寇,情况无疑变得更复杂了。
但如果仅是凭借这些人的实力,他们是很难把触角伸到洞庭湖一带,并且完成对洞庭湖的掌控的。
不出意外的话,倭国早就偷偷下场了。
他们原本是想趁着鞑子南下,分食大靖。
鞑子退出江南,陈淮又改认他们为主后,他们肯定动了趁乱夺得整个江南的念头。
倭国没想到的是,赵大饼早已在江南暗中扎根,阻碍了他们的扩张。
可他们的野心膨胀至此,估计很难收回。
从夺取洞庭湖来看,倭国对江南的投入只会越来越大。
这十五万兵马若不作出改变,哪怕使用戚继光那业已成熟的战法,后面的仗也会越来越难打。
想到这,赵安对赵大饼道:“不仅长枪兵,还有镋钯兵、狼筅兵等都要苦练,随后我同样会亲自考核,待他们都考核过关了,再练鸳鸯阵!”
赵大饼惭愧道:“大哥,是我没有把他们练到位,如今面对这等局势,还让你来练兵。”
赵安摇头道:“仅是对付倭寇的话,他们没问题,但那些早就不单单是倭寇了,我对他们的要求势必会更高。而且练兵无穷尽,白袍军、黑虎军、无咎军等都身经百战了,如今不依然还在练?”
听他这么说,赵大饼立马带着兵卒们苦练。
自打扎根江南后,他和将士们吃住都在一起,从没搞过特殊,而且对他们关怀备至,名声一直都很好。
眼下赵安要亲自考核,他又亲自带,将士们也是练得异常卖力。
三天后,他们全部过关。
赵安很满意,又开始指挥他们练习鸳鸯阵。
“报!”
练了没多久,一队斥候策马赶到校场道:“王爷,赵统制,不好了,倭寇猛攻益阳,益阳怕是要守不住了!”
益阳在洞庭湖南岸,长沙西北。
倭寇控制洞庭湖后便迫不及待南下,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赵大饼连忙道:“大哥,他们接下来恐怕要打长沙了!”
长沙贯通南北,连接东西,对于三湘而言极为重要。
倭寇一旦攻下长沙,会危及整个三湘。
看得出来,他们是想赶在赵家军大举渡河之前,迅速拿下三湘,然后再两面夹击豫章。
如此的话,便是赵家军主力来了,他们也无惧。
赵安展开三湘的防御图看了一会儿道:“湘水之上你建的水寨不多,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最起码会兵分两路,一路是夺取益阳,包抄而来。”
“另外一路便是利用水军沿着湘水南下,拔除咱们的水寨,直接打到长沙来!倭寇对长沙是志在必得的,沿着湘水南下,也有望最快拿下三湘。”
赵大饼意识到这一点了,急忙道:“大哥,是否派兵增援各大水寨?湘水对于咱们而言甚是重要啊!”
“不!”
赵安勾起嘴角道:“倭寇应该还不知道我就在长沙。传令下去,弃守益阳,让守军分散向西撤,暗中聚拢益阳以西的兵马,等待军令。”
“另外,长沙以北的各大水寨守军也要营造不敌的假象,赶紧乘船南撤。同时让长沙以南各水寨的守军悄然往北赶来,箭矢、火器等要带足。”
他去年便让聋子带人来到三湘和豫章建立兵器坊和火器坊了。
这里的兵马所使用的兵器和火器根本犯不着从中原渡江运来。
既然倭寇那么急着拿下三湘,那么他干脆送他们一份“见面礼”好了。
“大哥这是要诱敌深入?”
赵大饼提醒道:“可是目前长沙城的守军不到两万人,即便整个长沙府的兵马加起来,也只是三四万人。”
赵安古井不波道:“先传令,从湘潭和株洲等地调集部分兵马前来,不过不要往长沙城聚集,而是前往长沙以东待命。”
“你要明白,他们若全都猫在洞庭湖,反而很难打!现在既然主动出击,那咱们肯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是!”
赵大饼见他成竹在胸,一如当初在西北打鞑子时,当即按照他说的去做。
“江南水系发达,又多山!”
赵安继续盯着防御图,暗自冷笑道:“骑兵冲锋那一套放在这里怕是不行喽。这可能也是倭寇的底气所在,有大江作为天堑,赵家军又可能水土不服。”
“只要他们大败了大饼所率的这些兵马,那么江南便是他们的了。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没过多少天。
噩耗频繁传来。
倭寇在攻破益阳后,又继续向南夺取了宁乡,然后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打到了长沙的西面。
他们携胜而来,甚是嚣张,更何况水师已经势如破竹,先他们一步堵死了长沙城的北门,所以面对闭门不出的守军,明目张胆地挑衅了起来。
倭寇将许多狗牵到了西门。
待它们拉了之后,一起指着狗屎道:“有请赵大将军出城吃狗屎!”
当年赵大饼为了给赵家屯的父老乡亲报仇,隐忍到吃狗屎的事,早已传开。
倭寇也不忘拿这做文章。
不过,赵大饼已是脱胎换骨。
看到这一幕,哪怕将士们都是怒火冲天,他也仅是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躁动。
眼见这一招不管用。
又有一些体格健硕的倭寇穿着粗布烂衣,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猥琐至极地给人端屎擦尿,随后摇头摆尾地嚎唠道:“老子可是堂堂一字并肩王,你们怎能还把老子当杂役?老子不服,快来与老子一战!”
“特娘的!”
一个将军怒不可遏道:“这些王八羔子简直比鞑子还可恶,侮辱了赵统制后,又羞辱王爷您,末将咽不下这口气,请求出战!”
赵安淡然道:“他们现在跳得越欢,最终只会死得越惨!再等等吧,本王不仅自己要诱敌深入,还要帮远在齐鲁造船练兵的阮鱼也这样。”
“而且城外的倭寇这才多少?根本不够打的!你们都继续苦练鸳鸯阵,轮番前来守城即可。”
又过了数日。
长沙城东门也被围困了。
而且东面的倭寇开始架设云梯,攻城。
赵大饼一眼就识破道:“这是陈淮的兵马?”
赵安点头道:“还别说,他们倒是有样学样,攻城器械准备得很充足,有不少还和赵家军的差不多……”
赵大饼有些焦急道:“东面这些兵马估计超过两万了吧?大哥,他们围三留一,又先攻一面,显然是想逼咱们撤离,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就如他们所愿,先装腔作势地守几天,然后撤出长沙城!”
“什么?!大……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赵大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已经放弃那么多城池和水寨了,为啥连长沙城也要舍弃?
即便是诱敌深入,这诱得也太彻底了。
他当初为了拿下此城,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
如今说弃就弃,他虽然永远支持大哥,这心里也有点舍不得啊!
“大饼!”
赵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对长沙,乃至三湘都有特殊的感情。我也答应你,舍弃之后很快就会给夺回来。这一次,无论是倭寇,还是陈淮的兵马,他们来多少便留下来多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