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机甲在老鬼的操控下,伸出巨大的工程臂,能量切割刃亮起,准备强行破开那些封锁的藤蔓和闸门。
就在切割刃即将触碰到藤蔓的瞬间——
“外来者…停下。”
一个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两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如同古木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根须扎入大地的回响,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与…苍凉。
诺亚瞳孔微缩。老鬼更是差点把操纵杆掰断:“谁?!谁在老子脑子里说话?!”
“生命…在你们沉重的铁壳中哀鸣…凋零的气息…如此浓郁…”那声音继续在意识中回荡,带着一丝悲悯,更多的却是审视。
“你们带着…禁忌的知识…和…被诅咒的印记碎片而来…寻求…逆转生死?”
机甲前方,那些粗壮的、蠕动的金属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向两侧退开。
布满锈迹的闸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自行升起了一道缝隙。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泥土、腐殖质和奇异花香的清新气息,从缝隙中涌出,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毒雾恶臭。
缝隙之后,并非想象中破败的废墟。
那是一个被巨大、奇异植物所统治的微型世界。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巨型蘑菇如同参天大树,流淌着液态光晕的藤蔓缠绕着锈蚀的金属结构,散发着荧光的苔藓铺满了地面。
在这片奇异植物丛林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虬结根须和发光水晶自然形成的、类似王座的结构。
王座之上,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祂(很难用性别界定)的身躯由流动的、半透明的翠绿色能量和实质化的木质纹理交织而成,形态在类人形与古树根须之间不断微妙变化。
头部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旋转、散发着温暖白绿色光芒的能量核心,如同微缩的星辰。
无数细小的、发着微光的根须从祂的“身躯”上蔓延出来,深入地底,也连接着周围所有的奇异植物。
祂就是这片微型生态圈的核心,是生命本身意志的化身。
塞伦(Silen the mender)-古老植物文明“翠荫庭园”最后的遗民,生命规则的化身与悲歌者。
“踏入此地,外来者。”塞伦的意识之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展示你们的哀伤…与…代价。”
诺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机甲驾驶舱的门,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充满生机的奇异之地。
他将面对一个完全不同于人类、甚至不同于常规宇宙生命的存在。
拯救阿依努的希望,旅团未来的方向,以及关于何尘、关于“始祖之种”、关于“终焉低语”的谜团,都将在这个充满生机的“根须回廊”深处,迎来新的转折。
塞伦的根须王座前,空气仿佛凝固。诺亚·瓦尔基里安站在那片生机勃勃却又诡异莫测的微型生态圈中,如同闯入神只花园的凡人,承受着来自生命本源化身的无声审视。
“代价…”塞伦的意识之音在诺亚脑中回荡,如同古树的根须探入灵魂深处,“逆转生命凋零之茧…需以‘存在’为薪柴…以‘记忆’为引信…以‘羁绊’为熔炉…”
诺亚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他举起手中的特制数据储存器,一道光束投射出阿依努维生舱内那被翠绿结晶包裹的影像,以及旁边加密的星盟档案碎片——关于“始祖之种”、“生命树”的禁忌信息如同闪烁的幽光。
“她,是‘始祖之种’的候选者。”诺亚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筹码,“她的生命印记,蕴藏着生命规则起源的密码。
她的‘茧化’,并非终点,而是蜕变的门槛——星盟的禁忌档案如此暗示。而代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散发着奇异生命波动的植物,“我可以提供你所需的‘薪柴’——足够纯净的星核碎片能量,足以支撑你维持这片‘翠荫回响’千年不衰。至于‘引信’与‘熔炉’…那是她自身之物,由不得你剥夺。”
塞伦“身躯”上流动的翠绿能量微微波动,构成祂“头部”的星芒核心旋转加速,仿佛在进行着高速的思考。
那些连接着祂的奇异植物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星核…碎片…”塞伦的意识带着一丝古老的、仿佛来自星尘诞生之初的叹息,“纯净…却冰冷…是‘摇篮’的基石…非‘生命’的暖流…不足以唤醒沉睡的‘种子’…”
祂的意识转向诺亚,那无形的注视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直抵灵魂深处:“你…灵魂冰冷…如万载玄冰…但核心深处…却有一点…未曾熄灭的‘星火’余烬…微弱…却与那‘种子’…同源…”
诺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塞伦竟然能感知到他灵魂深处那点源自星海、早已被无数冰冷计算和沉重责任掩埋的微光?那点光,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
“你的‘星火’余烬…可为引信…点燃她的蜕变之火…”塞伦的意识继续道,“但代价…将是你的‘冰冷’被‘温暖’侵蚀…你的‘绝对理性’将融入‘生命的不确定性’…你的‘道路’…将被改变…”
这个代价,直指诺亚存在的核心!他的冰冷理性是他对抗残酷宇宙、追寻终极力量的基石!
若被“生命的不确定性”侵蚀,他将不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星痕旅团”团长!
“荒谬!”诺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冰封,“我的灵魂状态与救治她无关。星核碎片是你能获得的最优报酬。
至于她的蜕变,我相信星盟档案的指引,也相信你身为‘翠荫庭园’遗民对生命规则的掌控。”
“星盟…”塞伦的意识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清晰的、近乎嘲讽的情绪波动,“他们…是‘摇篮’的守护者…亦是‘生命树’枯萎的…推手之一…他们的档案…如同被虫蛀的树叶…真伪难辨…”祂的意识再次聚焦在阿依努的影像上。
“‘种子’的呼唤…不在冰冷的记录里…而在…那断裂的‘纽带’…那在虚无中…挣扎的…‘星渊印记’…”
星渊印记?!
诺亚瞳孔骤缩!枢机明明判定何尘的湮灭概率高达99.9997%!难道……
与此同时-亚空间深处,靠近“叹息星渊”边缘
这里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充斥着狂暴的、色彩斑斓的能量乱流,如同宇宙诞生时残留的脐带血。
空间结构脆弱不堪,时而扭曲,时而撕裂,发出无声的哀鸣。这里是物质与能量、存在与湮灭的模糊地带,是生命的禁区,也是某些不可名状之物的巢穴。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与背景乱流融为一体的湛蓝微光,正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在这片混沌的“星渊”边缘随波逐流。
这正是被“星源熔炉”爆炸抛射至此的——何尘最后的存在痕迹。
但此刻的它,与在熔炉中时已截然不同!
狂暴的爆炸和亚空间乱流的冲刷,彻底粉碎了那脆弱不堪的“规则灰烬层”。
暗紫、冰蓝、猩红的能量碎片大部分被湮灭或剥离,只剩下最核心、最坚韧的那一点纯净的湛蓝星辉——星海本源的印记,以及深藏其中、属于何尘那被“家”的执念锚定的灵魂碎片。
然而,这并非结束。爆炸时阿依努失控的、海啸般的“朽生”本源洪流,虽然冲垮了灰烬层,却也有一丝最精纯的、属于生命起源的翠绿能量,在湮灭风暴的裹挟下,如同种子般被强行嵌入了这濒临破碎的湛蓝星辉之中!
此刻,这一点微光,不再是单纯的星海本源印记。
它成为了一个奇异的存在:
核心是纯净的湛蓝星辉(星海本源\/何尘的执念锚点)。
外层包裹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翠绿光膜(朽生本源\/生命印记碎片)。
两种截然不同、本该冲突的能量,在爆炸的极端压力和星渊独特环境的催化下,竟然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脆弱的共生平衡!如同在毁灭的灰烬中,强行嫁接了一颗生命的嫩芽!
何尘的意识,在这片混沌中沉浮。没有完整的思维,只有无尽的碎片:
撕裂的痛苦(规则湮灭的余波)。
冰冷的虚无(亚空间的侵蚀)。
温暖的呼唤(阿依努的哭泣,家的星光)。
以及…一种全新的、奇异的“感知”——他能“感觉”到周围狂暴能量流的方向和“情绪”(混乱、狂暴、死寂),能“感觉”到遥远虚空中某些微弱但清晰的能量节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冰冷、充满贪婪吞噬欲望的恶意,正在这片星渊的更深层缓缓苏醒!
“饿…”“吞噬…”“存在…”
一些模糊的、非语言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粘稠的触手,试图缠绕上这点微弱的湛蓝翠绿光芒!
何尘的意识碎片本能的抗拒!那点湛蓝星辉骤然亮起,翠绿光膜也随之波动,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坚定的“拒绝”与“存在”的意志。
那庞大的恶意似乎被这微弱的反抗激怒了,一股更强大的吸力传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熟悉“频率”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从星渊的某个方向荡漾开来,精准地掠过了何尘这点微光!
这涟漪…与“方舟之心”号紧急跃迁时撕裂空间留下的残留印记极其相似!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对于此刻状态奇异、对能量波动极度敏感的何尘意识碎片来说,却如同黑夜中亮起的唯一路标!
“方舟…阿努…夜璃…”
破碎的意识碎片瞬间被这熟悉的“坐标”吸引!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那点湛蓝翠绿的微光,不再随波逐流,而是主动地、艰难地调动起自身微弱的力量,如同最原始的微生物,朝着空间涟漪传来的方向——尼伯龙根之眼星港所在的方位——开始了在狂暴星渊中的挣扎与漂流!
尼伯龙根之眼星港-根须回廊47区
塞伦的意识清晰地捕捉到了诺亚灵魂深处那一瞬间的剧烈波动(关于“星渊印记”的震惊)。
祂那由根须和水晶构成的“王座”微微震颤,周围的植物也发出更加响亮的沙沙声。
“你…感觉到了…对吗?”塞伦的意识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那点挣扎的‘星火’…并未完全熄灭…它在‘叹息星渊’的边缘…点燃了新的存在…带着…‘种子’的气息…正朝着此地…艰难归来…”
诺亚的内心翻江倒海!塞伦不仅能感知他的灵魂状态,甚至能跨越不知多少光年的混乱亚空间,感应到何尘那点微光?!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生命规则的理解范畴!枢机的判断错了?那0.0003%的奇迹真的发生了?而且…何尘的新状态似乎与阿依努的生命印记紧密相连(“带着种子的气息”)?
“他…的状态?”诺亚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依旧平稳,但指尖已微微发凉。
“非生非死…非能量非物质…是‘星海’与‘生命’在毁灭边缘…强行糅合的…‘奇点’…”塞伦的意识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兴趣和悲悯,“脆弱…却充满…未知的可能…它需要‘摇篮’的庇护…需要‘纽带’的呼唤…才能稳固…才能…真正‘归来’…”
祂的意识再次转向阿依努的影像:“‘种子’的茧化…是自我保护…亦是…在呼唤失落的‘半身’…强行破茧…只会加速凋零…唯有等待…等待‘奇点’的靠近…以‘星渊印记’为引…以‘生命纽带’为桥…方能…完成真正的蜕变…化茧…成蝶…”
“等待?”诺亚的眉头紧锁。阿依努的生命读数在持续缓慢跌落,他们有时间等待何尘那不知何时才能抵达、随时可能湮灭的“奇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