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弘治皇帝单独召开的一场小朝会。
内阁和六部纷纷参会,奇怪的是朱厚炜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开口道:“诸公,皇上此番开会,也是因为内阁添补了新的成员,六部也稍微做了调整。”
“这么多重要职位做了调整,工作进度,交接过程如何,皇上也想都了解了解。”
“那么六部先说说吧。”
杨廷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杨一清,紧接着朝朱厚炜看去,眉宇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靳贵从兵部到礼部,王守仁从都察院到兵部,其实能交接的事物并不多,无外乎对以往的事做个总结归纳。
重点在内阁。
等六部交接汇报完毕,杨一清才出列开口道:“启奏皇上,臣亦从杨首辅手中接过财政审批。”
“其中新安江治淤耗费三十万两白银,太湖鄱阳湖治水耗费五十万两白银,浙江宁波一地修桥耗费二十万两白银。”
“臣对这几笔审批并无意见,但臣亦有疑问,治淤依旧没有成果,三十万两白银实打实花了下去,一个浪花都没有打起来,那么这笔钱究竟用在何处。”
“鄱阳湖治水,去年鄱阳湖水位上涨,淹没两岸无数庄稼,那么这次治水用了五十万两白银,亦有地方官上奏说鄱阳湖发水,这五十万两白银用在了何处,为何也是没有成效?”
“宁波修桥耗费二十万两白银,搭什么桥需要如此多,搭了多少桥,亦无具体数字。”
“臣对交接的仅有此三处疑问。”
杨一清说完,梁储和费宏都有些惊愕的看他一眼,他才进入内阁没多久,这就开始要对首辅发难了?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看着杨廷和,问道:“杨阁老,你说说看吧,这几笔都是你批的,不能钱拨出去了,什么事都没办成,那拨钱下去的意义何在?”
杨廷和缓缓出列,道:“启奏皇上,新安江治淤的钱拨下去,地方官亦定期汇报工程进度,工部……”
弘治皇帝摇头道:“你负责财政拨款,你的意思钱拨下去,你就什么事都不用管了,将所有事交给工部,你就一点不知道了?”
杨廷和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工部了解更加准确。”
“那么你来说说。”弘治皇帝道,“你说完了,朕自会让工部补充。”
杨廷和缓缓地开口,道:“新安江治淤为何没有效果,地方上奏的原因是积淤难清,又不能用蔚王殿下的涑水冲沙,所以难以清理。”
“花出去的三十万两银子,地方官大都用于人力成本,和工程物资采办。”
弘治皇帝淡淡的问道:“你的意思,淤泥没治好,花了三十万两银子用于人力成本了?”
“杨大人,杨阁老,这些话你信吗?”
“回皇上。”杨廷和不卑不亢的道,“臣自是不信的,所以臣召工部召开问询,立刻派监察御史去浙江巡查,等待监察御史查出来的结果,然后再一同禀于天听。”
杨一清拱手道:“敢问杨大人,为何未在交接将此事写清楚?”
杨廷和道:“现在你不是清楚了吗?”
杨一清笑了笑,道:“此乃旧账,还等杨阁老将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再交接给下官吧,免得最后扯不清是谁的职责。”
“此三笔账务,下官无法接管,请杨大人理顺后下官再交接签字,其他的财政多都没大问题,下官已经全部交接完毕,并且签了字,现在就等司礼监用印了。”
杨廷和眉宇微蹙。
朱厚炜看了这一幕,微微颔首,杨一清这是要在内阁六部的面前,对杨廷和宣战,表示他和杨廷和站在了对立面。
不等杨廷和回答,弘治皇帝道:“谁的事就是谁的事,应宁此言没有不妥,介夫就按照他的要求办吧。”
杨廷和拱手道:“臣遵旨。”
内阁六部都察院面色各异,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一清。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政事交接,这分明就是弘治皇帝换着方法为杨一清这个新进的内阁次辅站台。
内阁六部此时都不得不好好衡量衡量杨一清和杨廷和之间的斗争关系。
该怎么站队,站谁的队伍。
很显然一个代表了皇权,一个代表了文官集团,要么偏向杨一清,要么偏向杨廷和。
没有中立可言,下面的人或许可以选择中立,但他们不行。
两方都不会容纳墙头草,墙头草会第一个被赶下台。
谁能知道杨一清上台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对杨廷和发难。
不过其实不需要杨一清做什么事,他进入内阁,就已经成为了文官们的对立面。
只是现在弘治皇帝光明正大的给他站台了而已。
想到这里,六部官吏都有些踟蹰,也不知该如何选队。
不过弘治皇帝并没有逼迫他们,他对杨廷和道:“这几笔账务尽快查清楚,下面若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或者监察御史查到有人贪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最好从重处理。”
他没有让杨一清参与这得罪人的事,而是让杨廷和全权负责,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为了让杨廷和得罪下面的官吏,让一部分文官开始带头反对杨廷和。
朱厚炜佩服于自己父皇的手段,他是真将平衡玩到了极致,他真不怕杨廷和撂挑子不干了么?这不是赤裸裸的就是在针对杨廷和吗?
弘治皇帝又道:“介夫也勿要有太大压力,此事毕竟也不是你的错,但若是监督不到位,那便是你的罪,到时莫怪朕无情了。”
杨廷和拱手道:“回皇上,微臣遵旨。”
弘治皇帝挥了挥手,道:“好了,今日朝会就到这吧,退朝吧。”
众人纷纷离去。
朱厚炜陪着弘治皇帝去了后殿,他问弘治皇帝道:“父皇,你这么逼杨廷和,不怕他反击么?也不怕他撂挑子么?”
弘治皇帝微微笑了一下,对朱厚炜道:“他不会的。”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