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你浪费了四十年为别人而活。”
“接下来的四十年……我要你只为你自己而活,为‘我们’而活。”
“你想做的那个‘普通女人’,别人或许给不了,但我李三阳,给你。”
“这不是施舍,是承诺。因为你值得拥有你所渴望的一切,包括最平凡的幸福。”
“嗯……”
白清欢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说得对,现在的……现在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沉重的过往暂且压下。
“你要是愿意分享,我可以就在这里,陪你聊到天亮,听你说尽所有你想说的。”
李三阳的声音低沉而可靠:“你要是不想说了,或是累了,那我们就相拥着早些休息。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用最科学的理由给她最温柔的台阶:“孕期的女人激素分泌水平变化很大,情绪起伏是正常的。其实你的很多难过,不全是心里的伤疤在疼,也是身体里的激素在‘作怪’,是它在让你觉得格外难过和委屈。所以,别怕,也别怪自己。”
李三阳耐心地安抚着,白清欢就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倦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软软地趴伏在他温暖坚实的胸口。
这一刻,她甚至连放声嚎啕大哭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衣襟里,肩膀微微颤抖,发出极小极压抑的、小动物般的抽噎声,仿佛连悲伤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
李三阳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大手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初生的婴儿。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爱意和深切的心疼。
过了许久,怀里的抽噎声渐渐平复,只剩下偶尔一下的抽气。
“李三阳……”白清欢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哽咽沙哑,却透着一股下定决心的坦然:“我……我想和你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你不许觉得我唠叨,不许觉得我烦。”
她的情绪依旧脆弱,但在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倾诉欲和分享欲战胜了一切。
她想要对他彻底敞开心扉,想要和他心贴着心,灵魂连着灵魂,将她过往的一切,无论是灰暗的还是珍贵的,都毫无保留地倾诉于他。
李三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形成一个温暖而私密的小世界。
“好,你说。”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绝对的包容和专注:“我就在这里,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嗯……”白清欢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发出了带着鼻音的回应。
窗外已是深秋,夜风带着微凉的寒意掠过窗棂。
但房间内,柔软的被子下,两人紧密相拥,交换着体温,只剩下彼此呼吸和心跳声。
白清欢的声音很轻,很缓,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和平静下来的疲惫,开始缓缓倾诉。
她说起小时候被无限压缩的娱乐时间,说起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功课和考不完的试。
说起对窗外孩童嬉闹声的羡慕;说起自己那些被斥为“无用”的、天马行空的梦想;说起那份深埋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对自由的渴望;也说起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愤懑与委屈……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要将积压了四十年的苦水,一点点倒出来。
李三阳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用简单的音节回应,或用温柔的轻抚表示“我在听”。
他不知道听了多久,怀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含糊。
最终,被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所取代。
白清欢说着说着,竟就这样在李三阳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卸下了所有心防和疲惫,沉沉地睡着了。
李三阳低下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
睡梦中的她,眉宇间似乎还微微蹙着,但神情是放松的,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的弧度。
长长的睫毛上或许还沾着未干的泪痕,看上去有种破碎后又安然重生的美感。
他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在她光滑的侧脸上印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睡梦中,白清欢的眉头忽然又蹙紧了些,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梦境。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李三阳的胳膊,指甲甚至微微陷入他的皮肤,那力道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依赖,好似生怕一松手,这片温暖的港湾就会消失,他就会离开一样。
又好似,在梦境的深处,她也本能地想要抓住他,想要和他一直一直、永远都不分开地在一起。
其实,李三阳猜错了。
白清欢确实做了梦,但那并非噩梦。
那是一个她年少时从未敢奢望过的、极致的美梦。
在梦里,时光仿佛倒流,拨回了她的青葱岁月。
阳光正好,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洒在堆叠的书本上。
老师领着一位转学生走进教室,那少年有着干净的笑容和一双明亮得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的眼睛。
他被安排在了她的旁边,成为了她的新同桌。
他叫李三阳。
在梦里,他们没有错过四十年。
他们从好奇的打量开始,在传纸条和借橡皮的琐碎日常里慢慢相识;在课堂的窃窃私语和放学后的并肩同行里渐渐相知;在懵懂的心动和青春的悸动中,自然而然地……相恋了。
这一次,在梦里,李三阳没有迟到。
他准时地、刚刚好地,出现在了她最孤独、最需要他的年岁里。
现实中,抓紧他胳膊的那只手,力度渐渐放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松开。
而她微微蹙起的眉宇,也缓缓舒展开来,嘴角那抹无意识的、甜甜的弧度,变得更深了。
(还有一章,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