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落背对着房门,任由雨水湿哒哒的落在地上,将她站立的那一小块弄的湿漉漉的,好半响,她嗤笑一声,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轻松,她很轻松。
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她忽然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能调回京都的完美功绩。
狄落控制不住的想笑,日子仿佛是有了盼头。
她想到了账目有问题,而她主管账册,肯定会有人来渗透她,没想到啊,连一天都等不了,这不过才匆匆上任没两天,那些人就急不可耐的找来了。
丁天磊...一个身上没有官职的,只是一介白衣,却可以让柴智渊马首是瞻,背后的身份背景,可想而知,也算是个人物了。
丁天磊!
狄落眼中精芒一闪而逝,这个人,她需要想办法好好查查。
其实从昨天上值的时候,狄落查到账目有问题之后,她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今天会不会有人来,还是再等个几天。
柴智渊出现的时候,是在意料之内,也是在意料之外。
她只是没想到,柴智渊看起来十分的忠厚老实,一张圆脸,黑瘦黑瘦的,脸上,眼角处都是皱纹,就连当时迎接他们的时候,伸出来的那一双手都是干燥粗糙的,指甲缝里不干净,手指肚都裂了口子。
一身官服洗的发白,肉肉的耳垂看起来特别的憨厚。
瞧着,就像是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只是看起来。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啊。
可在意料之内呢,柴智渊作为除了狄封以外最大的官,掌管着周边的城乡村镇,能将这个地方治理成这样,没有他的帮忙,那些人又怎么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只能说,柴智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是默认了。
反正,都不清白就对了。
狄落勾唇,只要都不清白,她就没什么好内疚的。
“小落,小落,水烧好了,你要现在洗洗吗?!”
门外,邬藤的敲门声突然惊醒了陷在沉思里的狄落,她猛地回过神,应了一声:“姐姐,你叫人帮我抬进来吧。”
“好。”
邬藤答应着,转身走远了,没一会儿,她就叫人抬着水走了进来。
狄落看着忙进忙出的邬藤,帮她拿衣服,还一脸责备的对着她絮絮叨叨,让她快去屏风后面泡泡热水澡。
“你啊,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呢,想当初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过才十四五岁,这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姐姐也该避嫌了。”
“你快点,把衣服脱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狄落站在热水边上,邬藤转身就要出去。
狄落瞧着邬藤的背影,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把她提前送走的话说出来。
她深知自己如果真的趟了这趟浑水,身边势必不安全,如果邬藤还在她身边,那她早晚会被她给连累。
可让她说将邬藤送走,她又说不出来。
从一开始,自己就将姐姐身上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了邬藤的身上,她是真的把她当成姐姐在对待,如果邬藤走了,那她就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寄托了。
说她自私也好,她只是想一回家能有个人等着她。
邬藤并不知道狄落在想什么,她都走到门口了,一转头,就看见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还傻呆呆的站着没动,她立刻喊了一声:“狄落,你还站着干嘛?一会儿水凉了。”
狄落轻轻嗯了一声,听着外面传来利索的关门声,她才快速的脱掉衣服,钻进了热水里。
温热的水刺激在皮肤上,让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仰头靠在了浴桶上。
“你今天,去哪了?”
狄落猛地睁开眼睛,燕清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钻了进来,就坐在屏风后面,盯着屏风上的影子轻声问。
狄落:“...你是鬼吗?走路没声音。”
燕清墨:“我晚上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出事了。”
狄落笑了,隔着屏风打趣他:“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可是上过战场的什么样的事我没见过啊,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
“狄落啊。”
燕清墨好半天,忽然感叹一声,然后又没有了动静。
狄落正奇怪呢,刚打算问一句,忽然听见燕清墨低低的笑声:“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你了?!”
狄落:“......”
怎么突然说这个话题了。
确实,狄落对于燕清墨始于好色,终于暧昧。
她遵从自己的内心,看上的确实是燕清墨那张脸,他那张脸长得很好看,好看到几乎一眼就让人忘不掉。
可对于她自己,她又觉得自己很普通,内心很阴暗,她始终不确定,燕清墨到底喜欢她什么?一见钟情吗?!
她从来都不相信会有一见钟情的好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一见钟情的前提是,有一张好看的脸。
可她,脸上都是细小的疤痕,她并不是个美人。
狄落没回答,燕清墨似乎也没需要她回答什么,只是叹口气继续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并不是在你坠崖之后,也不是在战场上,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是趴在山崖上,偷偷摸摸的想找路逃跑。”
狄落:“???”
那是什么...想起来了,那一次,他们被引诱进崎蒙山里,她出去探路的时候。
她就说那一次感觉有人在给她指路,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是真的。
燕清墨继续道:“你以为你趴得很隐蔽,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我对你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听过你的名字,也见过你英姿飒爽的样子,我以为你跟我是同类,谁知道竟然是个姑娘。”
狄落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你以为我跟你是同类,你也没手下留情啊,好几次都差点没弄死我。”
燕清墨也很感叹,就是因为以为是同类,那种惺惺相惜,陌生的情绪让他牵肠挂肚,可那时候他哪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只以为是替她解脱。
就像他一样,活的那么高高在上,却毫无尊严。
男身女相只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尤其是达官显贵眼中的玩物罢了。
他那时候只以为,只要替她解脱,总好过被那些有权有钱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不如他弄死她,省的到时候毫无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