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主!!!”
这一刻,看到这道光,飞云仙域正在路上逃亡的人无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光源爆发之处,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浓烈的震惊之色。
飞云仙域域主的自爆,仿佛将世界撕裂、又将永恒凝固的光柱,不仅带走了他自己的生命,也一同带走了围攻他的十余位天仙境异族强者,重创了两名异族大罗级高手,更带走了飞云仙域最后的气运与脊梁。
其光芒熄灭的刹那,仿佛整个星域的星辰都为之黯淡了片刻,发出无声的哀鸣。
“域主……陨落了?”
“……为了我们……为了人族……”
“大罗……竟然也……”难以置信的低语和啜泣在逃亡的队伍中断续响起。
在仙界,统领一方仙域,成为域主,只有大罗级高手才有这个资格,他们是定海神针般的力量。
仙帝不出,他们几乎已经是仙界最顶端的强者,很难有人能威胁得到他们的生死。
现在这等存在的陨落,尤其以如此悲壮惨烈的方式谢幕,其冲击力远比千万里外的天崩地裂更为直接地撼动了人心。
飞云仙域,终究是彻底陷落了。
一股巨大的悲怆笼罩着队伍,是对逝者的敬仰,也是对家园彻底沦丧的绝望。
萧羽等人混杂在人群中,神色凝重,眼中亦流露出深深的敬意。
这位飞云仙域域主虽然萧羽没有接触过,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但其燃尽鲜血,以身化焰,为后来者硬生生撞开了一条通向生的缝隙,这份担当与壮烈,值得任何修士铭记。
宁溪、周英几个女子,眼角也不禁深受触动,那光芒似乎穿透了空间,灼痛了她们的心。
然而,这份敬意与悲痛转瞬间便被更为冰冷的现实驱散——死亡的阴云并未因域主的自爆而消散,异族追兵的铁蹄远比悲戚的情绪更接近他们的后背。
“走!快走!”萧羽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同伴耳边响起,压下了一切感怀。
他眼中精光收敛,只剩下如深潭般的警惕与冷静。
域主的陨落像一个冰冷的警钟:仙界战场,大罗并非稳妥的终点,仅仅是更庞大、更惨烈搏杀的起点。
他虽自信同阶无敌,甚至有底牌未露,但在仙帝级巨擘、异族主宰这等存在眼中,大罗境界,依旧如同风中烛火,稍有不慎便会湮灭。
甚至不需要仙帝级高手出手,只要遭受诸多大罗级高手一起围攻,他依旧很危险。
低调、提升、生存,是此刻唯一的法则。
就这样,一个月,在绝望与疲惫的交织中仓惶渡过。
身后的道路上,逐渐留下了越来越多不堪追赶的凡人,凄厉的惨叫声在旷野间回荡,如同为这场逃亡之路谱写的绝望序曲。
异族的屠刀不会因怜悯而迟疑,落后就意味着死亡,是血淋淋的现实。
而且哪怕没有异族的追杀,同行的逃亡者中,也不无互相倾轧的事出现,许多人这一刻展露出了真正的人性。
不过,这些,都跟萧羽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萧羽纵然心怀人族,但此时此刻,也不会为了这些人而犯险。
终于,他们临近了万岳仙域。
当“万岳仙域”那巍峨雄浑、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散发着沉重压迫感的界关终于遥遥在望时,许多幸存者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松弛。
萧羽几人也面露出一抹欣慰。
然而,这份希望尚未落地生根,便被迎头浇下的冰水彻底熄灭。
迎接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的,是万岳仙域边防军的铁血军令,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修士入军:所有从飞云仙域逃出的仙道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一律登记造册,即刻征入“万岳仙军”,补充前线兵员损耗,尤其被分配到镇守最为艰苦、战事压力最大的“烈阳军”。
凡人苦役:无修为的凡人,则被征发去做苦役——下地底矿脉挖掘仙晶、搬运军资、修筑城防工事、充作辅兵……干的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计。
不容拒绝:若有不从者,立即驱逐出境,不得踏入万岳仙域半步。
冷酷、决绝,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冰冷规则。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凭什么?!我等刚逃出生天,连口气都不给喘吗?”
“我们是来寻求庇护的,不是来当奴隶做炮灰的!”
“仙域之间守望相助的公约何在?!”
“……域主刚刚为我们燃尽精血……”悲愤、质疑、绝望的呐喊在关口前此起彼伏。
不少刚刚侥幸逃过异族追杀的修士双目赤红,几乎要爆发出来。
飞云仙域的倾覆如同一场噩梦,难道万岳仙域这看似安全的避风港,却要用另一种形式的牺牲和奴役将他们推入深渊?
一些硬气的或是不愿再卷入战争漩涡的人,怒而转身,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顶着巨大风险,试图绕路前往同样未知却可能有一线希望的瀚海仙域。
萧羽眉头深锁,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又看向万岳仙域那铁桶般的界关和森严的军队。
权衡利弊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离开的代价太大:带着宁溪她们再长途跋涉去瀚海仙域,路途遥远凶险莫测,以现在暴露在逃亡潮中的状态,风险几何倍增长,他虽然无惧,但恐怕去了瀚海仙域,也未必能比这里好多少。
万岳的“路”是可见的:加入军中虽是下策,但至少提供了“合法”的栖身之所和相对安全的环境,凭借实力,或许他能在军中总能寻得一丝喘息和发展的空间。
暴露秘密风险固然存在,但远低于流浪途中的不测。
做了决定后,萧羽便已悄然运转功法,宁溪、周英、叶茜、青阳四人身上气息也瞬间收敛、压缩、伪装,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壳”,将她们真实接近人仙中期的修为完全掩盖,显露出不过是刚踏入人仙初期的微弱波动。
最终,萧羽带着宁溪等人在登名造册的玉简上留下了“平凡”的信息后,接过了一套制式粗糙的“烈阳军”号衣和身份牌,正式成为了万岳仙域前线炮灰军团中的“新卒”。
……
烈阳军驻地,一片肃杀,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摩擦、汗水蒸腾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混合的气息。
萧羽几人来到烈阳军给他们分配的营房。
顿时宁溪几人都皱了皱眉:“这环境也太恶劣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眼前是一个大通铺木棚,简陋拥挤,散发着潮湿霉味泥土气。
萧羽也略微皱眉,但忍了下来,只是对几人说道:“别发牢骚了,先忍忍吧,过段时间,我想办法给大家换个地。”
宁溪几人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知道目前大家的处境,着实只能先忍耐。
几人随后放下简单行囊,将营房收拾了一下。
顿时营房环境变好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
还未及他们熟悉环境,“嘭”的一声闷响,营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几道魁梧如铁塔、目光凶狠如狼的影子,彻底堵死了门口的光线!
“喂,你们五个新来的!”
为首一人,皮肤黝黑粗糙如同砂纸,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旧疤,臂膀上肌肉虬结,赫然有着人仙中期的修为,正是萧羽他们这支临时拼凑小队的小队长——王魁。
王魁叼着一根枯草根,那双泛着阴冷凶光的三角眼在萧羽和他身后那四个看起来清瘦白净、似乎细皮嫩肉的新兵(伪装成男子的宁溪四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目光死死盯在萧羽身上。
萧羽等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砰!”
突然。
王魁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突然毫无征兆地狠狠戳在萧羽的胸口,力道之大,带着沛然灵力,足以让寻常人仙前期修士骨痛胸闷!
萧羽眼底深处瞬间一抹寒光一闪而逝,对方动手的时候,他已经提前感知到,但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忍耐了下来,想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噗!”萧羽配合地踉跄一步,闷哼一声,脸色“微白”,浮现出一副不堪承受这一击的模样。
他身后的宁溪几人立刻怒目而视,想要发作,却被萧羽这时候暗中传声阻止。
“啧啧啧……”王魁发出嘲弄的咂嘴声,带着浓重的恶趣味,“飞云仙域来的丧家犬?身上一点血气都没有,也配叫修士?”
他歪着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羽脸上,“老子这营盘规矩,第一条就是,新来的废柴,统统都是老子脚下踩的烂泥!懂?”
不给萧羽等人任何反应时间,他猛地抬高音量,震得破木棚嗡嗡作响:“瞧你们几个娘们唧唧的软骨头!今天就让爷爷教教你们什么叫军营!”
他指着营房内堆积如山的、沾满污泥甚至是血渍汗渍的破旧军靴,狞笑道:“你们五个,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你们五个给老子把全小队的靴子洗干净,记住,是每一寸,鞋底、鞋帮、鞋缝里都得洗得跟新的一样!谁敢用仙力偷奸耍滑,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他身后的跟班此刻也是冷笑着看着萧羽五人,充满恶意地盯着他们,仿佛在期待一场好戏。
王魁意犹未尽,一脚狠狠踹在旁边一个布满污秽油腻的水桶上,浑浊的脏水泼了一地:“还有,营房后面那堆垃圾山,臭气熏天招苍蝇,你们几个,给老子趴在地上,用你们的号衣,一件件把地上的脏水、油渍和垃圾给老子擦干净,天黑前弄不完,或者让老子闻到一丝异味……”
他眼中凶光毕露,一把抽出腰间的鬼头刀,刀锋抵在了离他最近、伪装的宁溪脸颊侧下方,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往下滑,留下刺骨的凉意,“老子就把你们剁碎了,扔去喂营外的异种鬣狗,保证你们能活蹦乱跳地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口口啃掉!像你们这样的废物,连当炮灰都要拖后腿,死了还省心些,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你——欺负人!”萧羽身后,伪装成瘦弱男兵的周英压抑不住愤怒,向前一步,低声喝道。
“砰!”回应她的,是王魁更快的一脚,这一脚裹挟着灵力,凶狠地就踹向周英小腹上!
周英根本无法躲避,对方境界在她之上,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骇然。
但萧羽眼疾手快,在其还没踹到周英之前,一把将周英拉到了身后,同时伸出一脚,和王魁撞了一击。
萧羽身躯纹丝不动,只是眼底深处,一抹冰冷杀机一闪而逝,而王魁则是不由身体一震,倒退了两步。
周英站在萧羽身后,此时俏脸微微苍白了一下。
王魁倒退出去的同时,萧羽也将宁溪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子,你竟然敢跟老子动手,找死!”
王魁和他带来的几名凶狠汉子顿时有些吃惊地看向萧羽,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随即王魁便是勃然大怒,他没想到,萧羽这个新兵蛋子竟然敢跟他动手,而且还将他击退了,这让他在几名麾下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
“你,”他盯着萧羽,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老子很不喜欢,现在给老子跪下,立刻磕头认错!再把你的脸贴到老子的靴子上,舔干净!不然,今天,弄死你!”
萧羽眼睛微微眯起,与王魁那双充满暴虐和戏谑的三角眼对视。
他的眼神深处依旧平静如古井:“王魁队长……我们奉命前来从军,是来抵御异族,守护人族的,你……你如此对待同袍,难道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不怕上面追责吗?”
“呵!哈哈哈!!”王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身后的跟班一起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肆无忌惮的轻蔑,“上面?追责?就凭你们这几个没根没脚、连家都没了的丧家犬?老子告诉你,在烈阳军,老子就是你们的‘上面’!别说折腾你们,就算现在老子把你们五个细皮嫩肉的‘小相公’当场捏死了,最多也就是报个‘抗命不遵,操练误伤’!谁会在乎你们这种从粪坑里爬出来的难民杂碎?!”
他踏前一步,脸上横肉扭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羽脸上:“守护人族?就你们这种软蛋也配提这四个字?废物!少给老子在这里唱高调,给老子舔!或者……死!选一个?!”
他将“死”字咬得极重,身上释放出来的冰冷的杀意几乎冻结空气!
萧羽见状,淡然道:“我若是都不选呢?”
并无畏惧,不卑不亢。
一丝被彻底点燃的怒意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骤然在眼底爆发,他本不想引人注目,但现在对这种毫无底线的侮辱与践踏忍无可忍!
“哈哈哈,都不选?你以为你是谁?由得你吗?”
王魁见状不屑大笑,充满讥讽,随后冷酷道:“也罢,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死吧!区区一个人仙前期,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积蓄已久的杀意轰然爆发。
王魁眼中凶光暴射,那柄鬼头厚背刀陡然嗡鸣,刀身上煞气翻涌,他没有任何犹豫,手臂肌肉贲张,对着萧羽的脖颈便是一记毫无花哨、只求速度与力量的凶狠斜劈,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这一刀,凝聚了人仙中期的全部修为和狠辣战场的杀人技艺,速度奇快,角度刁钻,务求一击毙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一个“人仙前期”而言,几乎是绝杀!
然而……
就在刀锋及颈、即将斩落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
“啪!”一声清脆的、仿佛金石交击的闷响骤然炸开!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萧羽身形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向后一侧,幅度微小精准到颠毫,恰恰让过了刀锋最致命的前端。
同时,他那双看似普通的右手,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五指如钩,不可思议地从侧面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王魁持刀的手腕!
快!
快得超出了王魁的反应极限!
萧羽这一抓,时机、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巅,根本不像一个人仙前期修士能做出来的动作,倒像是身经百战、看透万招的搏杀大师!
紧接着:
“喀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无比的骨骼碎裂声骤然响起!
“呃啊——!!!”王魁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被撕心裂肺的剧痛淹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只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无法抗拒的铁钳狠狠箍住,然后一股沛然巨力毫无征兆地压下、旋拧——他的腕骨,连同其下连接的臂骨关节,竟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捏碎、扭断!
“哐当!”剧痛之下,紧握的鬼头厚背刀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砸落在泥地上,弹跳了一下。
“砰!”这还不算完,就在王魁因剧痛本能弓身、身形失稳的瞬间,萧羽扣着他断腕的手猛然发力向下一扯,同时右腿如同一条潜伏的毒龙,毫无征兆地向上弹起!
轰!
那穿着普通军靴的脚掌,裹挟着迅疾如电的力道,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王魁毫无防备的胸腹之间!
“噗——!”王魁双眼暴突,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眼眶,胸口遭到重击的闷响与被捏断手腕的剧痛叠加,让他连惨叫都变了调,一大口混杂着胃液的鲜血狂喷而出!
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只被巨锤击中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向后弓着腰,如同断线风筝般狠狠倒飞出去!
轰隆!
他魁梧的身躯重重砸在几米外营房那摇摇欲坠的木墙上,震得整个棚屋都簌簌发抖,腐朽的木屑泥灰纷纷扬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