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贞从未感觉两天如此漫长，寝食难安，担忧秦无序考试状况。
许嫂子调笑她：“秦小郎的本事，你还用担心嘛，必定马上成功。”
“就怕有万一……呸！才不会有。”
江贞轻拍自己的嘴，半点玩笑也开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出考那日，她大清早等在考试院外面。
又是三声锣响，院门大开，周围人群沸腾，争先恐后寻找亲人好友。
江贞被挤得左右摇晃，眼神却时刻盯着大门，不肯放过跟秦无序相似的人影。
突然，她看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挺拔如松，在众人里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她拼命招手叫喊：“秦无序，我在这里！”
秦无序也发现了她，挤开人群朝她而来。
江贞情难自禁踮脚抱住他，动作熟稔自然。
“累了吧，我们回家。”
她拉住他，不料被秦无序轻轻推开，她指尖轻颤，不可置信。
“两天没洗澡了，脏。”他柔声解释，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主动把手递过去给她拉。
脏就脏吧，只要江贞不嫌弃就行。
江贞喜笑颜开，携手走出人群，许嫂子夫妇等在外面，见面第一句便是恭喜。
秦无序拱手回礼，真心谢过。
许大哥嗓门大，不顾外人大声喊：“秦小郎此次能有几成把握？我们等着喝桂花酒呢。”
本朝习俗，县试第一要摆桂花酒，意味着今后仕途畅通无阻。
许大哥真心实意认为，秦无序必定能考中第一。
秦无序谦虚摇头，刚要说话，江贞看到孙家良摇摇晃晃往这边走来。
她赶紧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看，小声嘀咕：“阴魂不散，该不会又来找茬吧。”
看架势，很有可能。
“大老远就听有人吹牛，刚考完就要喝桂花酒，好厚的脸皮啊。”
孙家良做作以扇捂鼻，转身和同伴哄堂大笑，充满了嘲讽。
许大哥以为给他们带来麻烦，急忙解释：“我胡说的，自家人闲聊，这位公子误会了。”
秦无序摆手让他不用再说，无论如何说，孙家良已经把帽子扣在他头上了。
“孙家良，我摆桂花酒，有何不可？”
他故意拖着腔调，嗓音漫不经心，眼神透着轻傲。
旁人说这话他们或许会继续嘲笑，可他是秦无序，是曾经被誉为天才的秦无序。
几人面面相觑，想给孙家良撑脸面，可又没有立足之本。
江贞紧随其后补刀：“没摆过别多嘴，只会让人看到你空空如也的大脑，闲得没事少给你爹找麻烦，吴家不给钱，很难受吧。”
句句扎心，孙家良双目圆瞪，脸上的肥肉不自然抖动扭曲，五官凌厉，声音尖锐。
“江贞，你也不是好东西，给吴少爷提鞋都不配，那点手段……啊！”
孙家良陡然惨叫一声，捂着左眼蹲下地上痛苦哀嚎。
江贞缓缓收回拳头揉了揉，轻吸口凉气，心里暗道一声爽。
早就想打他了，耍嘴皮子不过瘾，打到他痛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你敢打我？”孙家良震惊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
江贞无辜摊手，理直气壮：“那咋啦，要不你报官抓我吧。”
只打了一拳，就算报官也会被定性为小打小闹，成不了多大气候。
孙家良一口气喘不匀，连声猛咳，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嘶，可别讹上我了。”
说着，江贞拉着秦无序快速离开，走了几步，孙家良在身后阴森开口。
“秦无序，你以为考上童生就能平步青云？我会让你明白，你们这帮农户出身的贱民，永远不会出人头地，老老实实种一辈子田！”
他冷笑一声，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等着。”
……
回去的路上，江贞忍不住问：“他说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最怕蠢人灵机一动，孙家良不仅蠢，而且坏，担心他为了坑害他们不择手段，什么恶心招数都能使出来。
秦无序轻拍她的手背，沉稳安慰她：“不会出事，他们无非是老把戏，你以为孙家良做的这些事，他爹不知道吗？”
江贞醍醐灌顶：“是老东西指使的，反正孙家良名声已经坏了，再恶心我们，也怪不到老东西头上，他若在人前装装样子教训儿子，还能博回点好名声。”
利用儿子洗白自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跟孙家良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二者似乎不相干啊。
“孙夫子一旦形象转变，那他在文人圈中就重拾话语权，再有人拿我当年退学的事做文章，顶多骂他教子无方，无法再谴责他私德有亏。”
“而我考中童生，将来乡试必定要有一位夫子引荐，以他在文人圈的地位，怂恿他人不引荐，轻而易举。”
秦无序一点点给她梳理其中利害关系，孙家良奇怪地多次挑衅，偏偏挑选人多的时刻，也就能说得通了。
合着父子俩狼狈为奸，下了好大一盘棋！
江贞后背发凉，他们只想安稳读个书而已，怎么这么难！
考试必须引荐，那么引荐人的地位举足轻重，其中又能发展出多少利益交易。
不看真才实学，舍本逐末，朝堂自上而下，又有几个干实事的人呢。
她深吸口气，有种巴掌挥不出去的无力感，她如今能经营好自己的小摊已实属不易，谈何改变这座大山呢。
先顾好眼前再说吧。
“那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咱们该怎么办？”
青云县就这么大，能引荐资格的人就那么几位，他们肯定通了气的。
“可以去别的县，等放榜，以我的成绩，找个引荐的老师不难，但……”
一旦去了别县，意味着举家搬迁，他们刚在青云县中有了谋生手段。
“就这么走了，感觉好憋屈啊。”
江贞心里起了疙瘩，好似无形的枷锁锁在喉咙上，喘不上来气，又勒不死，那股难受劲时刻悬在喉咙。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不想了，回家给我做好吃的，考试院的吃食难以下咽。”
江贞立刻把忧虑抛之脑后，跟上他的脚步。
天塌下来，还有秦无序大高个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