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舟再次谨慎地将两边的规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漏洞和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那头，林识渺趁着这几秒钟的功夫将音量调大了，方便旁边的和尚也能听到一点。
“我没有别的安排。”沈无舟的声音清清楚楚，“动手吧。”
两人没有犹豫。
伴随着护士的脖子咔嚓一声断裂，广播冷淡克制的声音响彻整个游戏。
“第四轮游戏已结束。”
这声音冰冷地说。
和尚扶着墙，吐得翻江倒海。
隔壁，外科医生抱着主任的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打落。
沈无舟返回房间把游戏发放的几部【平衡官】手机薅走，又飞快将几把【场景钥匙】全部扫进自己的口袋，这才跟着荀翳往楼梯下走。
手机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是多几部备用总是没有坏处的。
至于【场景钥匙】，这种安全区通关的关键道具，拿出去以后说不准有点用。
“本轮游戏中，9号【普通玩家】胜利，4号【普通玩家】胜利。”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是在广播播报的一瞬间，沈无舟一颗心才总算是彻底放下。
【幻视】之下，外科医生整个人向下垮了垮，终于止不住地大声哭嚎起来。
“经检测，中球房间和小球房间符合开门条件。”广播冷冰冰地说道。
外科医生抬头看着屋顶，嘶吼声穿透屏障，隐约地传进了沈无舟的耳朵。
“快点啊！！开门啊！！”
荀翳在台阶下停住了。
他看看沈无舟，抬手指了一下Z死亡的位置。
“船，你先去开门。”他说，“这样节省时间。我和林识渺帮忙抬人，和尚估计得缓一缓。”
沈无舟没有犹豫，他快步小跑向Z倒下的位置，握紧了手里的钥匙。
广播却依旧显得不紧不慢。
“恭喜各位存活玩家，可以离开房间。”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沈无舟已经跑到了目的地。
Z就这样死不瞑目地躺在那扇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小门边，下半身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味道。
他的那把【场景钥匙】还插在锁眼里——
沈无舟抬起手轻轻拧动，门锁打开的“咔哒”声和后方两个房间门弹开的声音完美重合。
“快！”他听见荀翳在喊，“识渺，来搭把手！”
沈无舟迅速地将门往前推开。
门后是一处莫约四平米的四方形空地，亮着白惨惨的应急灯。
空地后面静静地伫立着一架电梯，电梯门上方，“场景出口电梯”几个字绿油油地亮着。
【幻视】之下，小小的电梯很安然地停在墙壁幻影后。
电梯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让人恶心的陷阱。
沈无舟松了口气。
他压住门，看着几人抬着几乎奄奄一息的主任，往安全电梯这里小跑过来。
等打头的荀翳迈进门内，沈无舟才敢松开压着门的手，回头去摁下电梯。
电梯门迅速地打开了，载着几人一路向上。
林识渺的后背贴在电梯壁上，衣服被冷汗湿了一片。
出来了。
又活下来了！
他小声说道：“多谢你，船。”
沈无舟冲他点了一下头，这才有空回头去看主任的情况。
电梯太小，他们只能让主任维持一个半站立的姿势，牢牢固定住他。
主任垂着脸，面色惨白发灰，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沈无舟将目光挪到主任腹部，却被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
【幻视】之下，那把剪刀刺穿了主任的胃部，胃液正从不大的空隙中往外溢。
但是，原本应该被胃液沾染到的器官上，沈无舟却看不到什么伤痕或者被腐蚀的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那些被胃液侵蚀的部分变得若隐若现，时不时跳动成闪烁的蓝色代码条。
时间每过去一秒，代码条的闪动就密集一分，转而恢复成受损的器官。
就好像，主任的身体是一段出了问题的程序，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电梯里，白色的灯光滋啦滋啦地跃动两下。
变幻的光影中，一滴冷汗从沈无舟额角缓缓滑落。
世界是假的，人体是一段代码。
这样的确可以解释AI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入侵整个世界。
但是，他们只是代码吗？
那要怎么解释伪人体内的芯片？
怎么解释伪人好像能够吞噬血肉获得“能量”？
如果是他们连身体都是假的，那他们的意识呢？
外科医生模糊的哭喊声中，沈无舟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
他们的意识也是假的吗？
他们的灵魂也是AI产生的吗？
还是一切或许另有解释……？
“船。”
一只张开的手在沈无舟面前晃了晃，猝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林识渺。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沈无舟细微的神态变化，语气很关切。
“你没事吧？我们的电梯要到了。”
沈无舟摇摇头，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的【幻视】似乎又升级了，尽管他不知道怎么用现有的认知逻辑去解释【幻视】升级这回事。
他能看见受伤的主任体内跃动的代码，这在之前的郑哥、Z、瘦子等人身上完全没有过。
沈无舟迫使自己将思维拉回来，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门后是另一处手术室，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几人的鼻子，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
手术台显然已经不能用了，大片的猩红泼在上面，形成了铁锈的痕迹。
强烈的感官冲击甚至逼得外科止住了哭泣。
沈无舟率先走出电梯门，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角落里，骸骨堆成了一座小小的丘。
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绿色手术帽的身影背对他们坐在小丘前，不停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是伪人。
【幻视】之下，沈无舟看见了伪人体内撑得满满当当的胃囊。
他下意识地去看胃囊底部发亮的蓝色芯片。
他的目光接触到芯片时，芯片旁边正好闪过一行蓝色字体。
字体只闪跳了短短一瞬间，但是沈无舟看清了。
“当前冗余意识吞噬进度：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