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
沈无舟留了个心眼，将目光从荀教授的车上挪开。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放置水杯的地方被放了五张黑色卡片，和尚眼尖，将这些卡片拿起来仔细查看。
卡片上的烫金文字反着光。
“是我们的安全区休息票。”和尚说。
他小心翼翼地留下两张，将另外的三张递给外科医生。
“拿着，你们的。说起来，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去哪里？”
和尚欲言又止，看看坐在床边沉默的沈无舟，又看看守着小男孩的林识渺，自己也沉默了。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父母就不提了，过世了。我倒是也有个弟弟，命运比较坎坷，估计也是活不了。”
主任难得没有搭话。
他唯一的家人就是外科医生，相比和尚这种家里人分隔两地的情况，他自己的状况倒还容易接受。
见不到，不知死活，进而无休止地担心，这是最难受的。
“也不能这么说。”主任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有人前半辈子过得不好，后半辈子突然就顺了。”
“不是的。”和尚说。
“他大概率是死在医院里了。我弟弟之前违反交通规则，给撞断了腿。”
“嗯，你们知道医院的德性呗。这种违反规则受伤的，手术都要预约，他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就给他简易包扎然后让他等位。”
外科医生点点头：“对的。但是这个程度的伤，一般等待手术只要五天。你弟弟啥时候进的医院啊？”
“所以我说完了嘛。”和尚双手绞在一起，显得有些焦虑。
“他做手术的那天我刚好在养老院。我那个时候每天给他打电话，参加游戏前两天最后跟他通了电话。”
沈无舟有些感兴趣了。
参加养老院游戏前两天？
那个时候，游戏已经降临了。
“你弟弟没有遇到过游戏？”
“没有。”和尚摇摇头，“我弟弟说可能是老天爷眷顾，他们所在的那个医院一直都没有这种意外的。他当时是快要进手术室了。”
外科医生皱着眉毛想了想，有些严厉的脸上出现了很温和的表情。
“那应该没有关系的。你看我，我虽然知识储备量足，资历也老，但是我连做手术的资格都没有。”
沈无舟记得。
之前在游戏里，主任无意间吐槽过一句，说外科医生不会做手术。
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能在大医院里做主刀医生的医生，都是很厉害的。”
“一般这种违反交规的骨折手术，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也是有成功率的。”
“你弟弟说不定只是麻药昏迷，懵懵懂懂睡了两天而已。”
和尚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外科医生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安慰他。
“没事的。”他说，“不知道。反正我还活着，我也有一天会死。死了以后就好了。”
外科医生不说话了。
倒是后排坐着的沈无舟，很敏锐地抓住了这段对话的关键点。
游戏降临的时候，这家医院没有游戏降临。
那么，这家医院有没有可能是和养老院一样的【安全区】？
沈无舟没有瞒，直接问出来了。
“【安全区】？”和尚的语调扬起来了。
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蓦地回头看向沈无舟。
沈无舟看清了和尚脸上的焦虑。
“船，你觉得这是好事吗？”他认真地问，“上一个【安全区】，那些老头老太在抓替死鬼，死亡就是去玩游戏。医院如果真的是【安全区】，那我弟弟的手术……”
和尚想到了游戏里的血腥和恐怖，一张脸煞白。
“……会不会也是去玩那个游戏了？”
“玩的过，就是手术成功，玩不过，就是手术失败死亡。”
和尚猛地转向外科医生。
“医生，你刚刚说手术成功率一向不高，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啊！”
的确很有可能。
和尚想到的这些，全场的人应该都能想到。
只是……
沈无舟垂下眼睛，看着层层幻影下破败的公路，思考着。
通过游戏来决定老人的死亡，这还说得通。
但是，通过游戏去决定骨折手术的成功，听起来多少有点荒谬了。
难道玩游戏玩过去了，原本需要经过清创、缝合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处理的伤口，就可以突然复原吗？
这个东西，没办法用现在的任何已知定律解释。
手术的成功率，不应该是要看医生医术的高明程度吗？
不然就算玩过了游戏，也还是于事无补啊。
“和尚。”
沈无舟抬起头，很认真地跟和尚确认。
“你确定你弟弟是进了手术室做手术，而不是去获取什么手术资格一类？”
如果是玩过游戏就可以拥有“手术资格”，那倒还能说得通。
但是，在手术室里……
“应该是进了手术室的。”
这句话是外科医生说的。
她蹙着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觉得，手术不一定就和游戏有关系。因为我作为外科医生，是在手术室外面观察过的。”
“手术结束以后，我也会进去帮忙整理打扫。”
这话一出，就连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林识渺都抬起头来。
外科医生抬起手拢了一下头发，说得很客观。
“是这样的，一般来说骨折这种手术，会配五个医生进去。”
“手术室是全封闭的空间，只有一扇门通向外面，就是进去的门。”
“做手术失败以后的人是直接运送到太平间的。”
外科医生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叹了口气。
“手术成功的人，一般是昏迷着被推出来，送到病房里休养。”
“而且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
外科医生说得很认真。
“他们醒过来以后，我是没有发现过有任何异常的，就真的像是睡了一觉一样。”
“就只记得进手术室之前了，听到自己手术成功以后红光满面，能吃能喝的。”
她看着沈无舟，补充了一句。
“你知道，就是参加过游戏的人和没参加过游戏的，状态明显是不一样的。”
“老年人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嘴巴那么严一个都不说，但是年轻人一般做不到的。”
“那个年纪呀，什么都放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