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识渺凑过一个头，来看沈无舟的信息页面。
车里弥散着崭新皮革的味道和血腥味，和尚为了省油关掉了空调，只是把最前排的车窗开了条缝。
原本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阿方离开了，现在，沈无舟、林识渺和小男孩在第二排，第三排很拥挤地坐着主任、外科医生和警察。
他们谁都不愿意老实坐着，三个人挤挤挨挨地从第二排双人座的空隙间探出头来。
沈无舟发过去的信息措辞很礼貌。
“叔叔阿姨好，我是阿方的伙伴，船。”
主任很紧张地看一眼外面的公路，生怕像网上的发帖人一样遭遇突如其来的游戏。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难道不是生活在一个科学的世界里吗？”
阿方的父母还没有回信，主任便吞咽一下口水，继续说。
“我记得我学的一直都是【世界是唯物的】。但如果真是唯物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游戏降临？”
“还有伪人……怎么一夜之间到处都是伪人？这不科学。”
警察闷闷地接话：“如果你觉得不科学，那就说明这些东西不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我的两个有装备的同事是伪人，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
大概是想到了死去的同事和朋友，警察的眼睛有些通红，眼泪在盈盈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沉寂着组织语言，正好这时，沈无舟的手机“叮”一声响了。
是阿方父母的回信——
“船？我们知道你，你在直播里的表现很勇敢。”
“你为什么没用阿方的手机跟我们联系？”
“阿方是不是不愿意回来？”
还没等沈无舟想好怎么回复，那边又跳出来几句话。
“船，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
“啊，对了，还有你的伙伴们，我们对你们的到来非常欢迎！”
这不对吧。
就算沈无舟还只是个大学没有毕业的学生，也能知道这不是父母对刚刚脱险的孩子该有的态度。
不应该关心一下阿方吗？
不应该询问一下阿方的去向吗？
这几条信息唯一询问阿方本人的，居然还是问他是不是不愿意回来，而不是大部分父母会问的“阿方还好吗”或者“阿方去哪里了，有没有危险”！
林识渺看了一眼沈无舟：“船，你确定这不是伪人？”
一条新的信息紧跟着跳出来。
“阿方是不是去了警察局报警？”
“根据我们对这个孩子的了解，他如果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来，多半就是去报警了。”
“船，你们呢？你们时候到这里？我们把地址发过来。”
林识渺看的一头冷汗：“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急？”
沈无舟也不知道。
阿方父母身上全是谜团。
“我们先过去。”主任说，再次紧张地瞥一眼窗外，“总归是有个几天休息。如果直接再把我们拉进游戏，我们可吃不消。”
这次，主任的观点得到了车里所有人的认同。
警察低下头，他胳膊上的伤口被外科医生撕扯下来的一片衣服紧紧扎住，鲜血又将这衣服染脏了一小片。
如果贸然进入药店或者医院，一定又是一轮新的游戏吧？
“还是先答应吧。”警察说，“缓缓再玩，确实会好一些。”
阿方的父母已经发来了地址，是一座五线城市的某郊区养老院。
“考虑好了吗，孩子们？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我们的78岁生日就在三天后。”
“我们在养老院这里准备了你们的房间，这三天，你们就跟我们住在一起。食物、医疗，我们都有。你们可以好好休养。”
“其他的事情，可以四天以后再说。”
“决定好了，就把你们的名字或者游戏Id告诉我们。”
“我们保证，这四天，你们不会被拉进任何一场游戏！”
沈无舟敏锐地抓住了“游戏Id”这个词。
将游戏Id告诉阿方父母，对方就可以让他们不被拉进游戏，就好像可以通过游戏Id确认身份一样。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服务器吗？
如果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数据条，那么沈无舟看到的那些“真实”，要怎么解释？
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的“人类”身份，真实吗？
“什么意思？”外科医生的眉毛压得很低，“游戏Id？对面果然是x公司的人吧？x公司在搞什么？”
“游戏全面降临了吧。”警察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倒是对这个情况有一些猜测。船，先帮忙报一下我的名字。我姓赵，单名答应的应。”
林识渺说：“医院游戏里显示我的Id是实习医生，就报实习医生吧。”
“我不知道我Id。”和尚说，“最新的游戏里没有显示个人Id。船，你报我真名吧，张跃。”
“我也没有Id。”外科医生说，“我真名叫王霞。”
沈无舟将这些Id和姓名发过去，那头迫不及待地发来一个oK的手势。
“最后确认一遍哦。”
对面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迫，沈无舟甚至有种他们在喘粗气的错觉。
“你们是自愿过来陪我们过78岁生日的，对吧？代替我们的儿子阿方？”
这句话有点怪异，“确认”“自愿”和“代替阿方”这几个词让沈无舟联想到某种合约。
就好像只有这些条件得到确认，合约才会真正生效，对于阿方的父母来说，他们才真的有价值。
至于究竟是什么价值，现在冥思苦想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已经打算过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等到达目的地以后再说！
与其猜测，还不如抓住“对方急着让他们确认条件”这一心理，多要点他们需要的东西。
沈无舟环视一圈，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把用空了子弹的手枪。
手枪并不是所有关卡都能派上用场，但是子弹从来都是嫌少不嫌多的。
这辆车的后备箱里，有一把警察从医院游戏中带出来的冲锋枪。
那把枪里，或许还有剩下的子弹。
但是，如果能多要一点的话……
想到这里，沈无舟给对面发去信息。
“你们那里提不提供手枪子弹？”
他环视一圈四周，又列举了几样必要的物资。
“消炎药酒精碘伏纱布手术用品你们也能提供？”
“武器呢？匕首长刀剔骨刀，你们有多少？”
“还有汽油、矿泉水、罐头和压缩饼干这种东西。”
对面似乎没有料到沈无舟会这么回复，沉寂了好半天。
半天以后，他们给予了回复。
“手枪子弹是违法的，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肯定没有办法弄到。”
“但是，其他的东西，包括手术刀骨凿纱布棉球消炎药这类医用品和你说的汽油矿泉水食物，我们都可以给你们提供。这里库存充足，你们可以装满满一车。”
“你要的武器，我们这里没有专业的，只有菜刀和西瓜刀水果刀。”
见沈无舟没有回信，那头很快又弹出两句话。
“我们说的那些东西，你们确认吗？”
“如果你们来陪我们过生日，顺利的话，生日第二天，你们是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的。”
“说不定就会有一部分子弹，或者其他武器。”
阿方的父母尽力说服着。
“船，我们已经尽力了。你要知道，现在混乱爆发，很多超市和药店都变成了游戏场，你们没办法拿到东西。”
“你确认我们的条件以后，所有游戏场所都将对你们关闭，你们进不去。”
林识渺看到这里，和沈无舟交换了一下眼神。
对面开出的条件的确还算可以了。
“我们确认。”沈无舟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