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恨恨地瞪了傅晏铭一眼,转身离开。
荣国公夫人心中没有对柳霜意的愧疚,只有无尽的恼恨。
她甚至怨怪起女儿盈珠。
若不是她非要扯着她去说了那件事,也不会叫柳家人听到,害得她在柳寒松面前低声下气。
得知真相的不可置信和羞恼怨怪,在看见长子跪伏在地失魂落魄的模样后就变成了心疼。
她这个长子,就是自尊心太强,又太想叫她和国公爷称心满意了。
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血气方刚的年纪,与同样青春年少的少女相知相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是他不愿让她和国公爷失望,所以总是苛刻地要求自己。
结果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柳寒松遇见,怕传出去不好,也怕国公爷怪他读书不用心。
所以情急之下推托之言脱口而出。
后面又为了圆这个谎言,不得已才请了人做戏。
甚至傅晏铭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曾说过,荣国公夫人就已经完全理解了傅晏铭。
她心疼她的长子,见柳寒松始终不松口,便又堆起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容。
“山长,晏铭他已经知道错了,您看——”
“国公夫人将人带走吧。”
柳寒松嫌恶地闭上眼,活像吞吃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为了自家女儿的名声,他答应不将此事宣之于众,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原谅傅晏铭辜负他女儿又意图毁掉他女儿一生的举动。
不谈别的,往后傅晏铭想走科考这条路,是彻底不能了。
虽然凭他原本的水平,他起码也得再努力个二十年才能榜上有名。
荣国公夫人努力撑起礼貌的笑容:“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她命人将傅晏铭扶起来。
这时呆立在一旁的顾川柏终于回了神:“山长!”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柳寒松就一声暴喝:“滚出去!”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白鹿洞书院的学生,出门在外,也不许谈论书院任何!”
傅晏铭是荣国公府世子,他再恨再嫌恶,为了女儿,面上总要过得去。
顾川柏就不一样了。
他自认担任白鹿洞书院的山长后,除却学识外,传授给学生的都是正直向上的人生道理。
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傅晏铭,一个顾川柏,差点就害惨了他的女儿!
“山长!是傅世子,是傅世子要我这么做的!”
看着暴怒的柳寒松,顾川柏来前的雄心壮志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惨白着脸,膝行数步,恳求道:“学生知错了,学生不该被钱财所迷惑,做出违背了底线的事情,学生知错了!”
“求山长不要驱赶学生下山,秋闱在即,学生还想着下场一试,不能离开书院啊!”
柳寒松看也不看他,只吩咐一旁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将这等品德败坏之人赶出去!莫叫他污了书院的风气!”
既说顾川柏,又说傅晏铭。
荣国公夫人如何听不出?
她脚步加快,连傅晏铭和盈珠也顾不得了。
傅晏铭急忙追上。
走到门口时又猛地回过头来,就看见盈珠对着柳寒松恭敬一礼。
两人说了些什么,柳寒松的脸色缓和许多。
“晏熹。”
盈珠和韩靖衣才走出书院大门,原本等候在马车边的傅晏铭就迎了上来。
他脸色苍白,苦笑着道:“你是不是对哥哥有什么不满?”
“没有啊。”
盈珠摇摇头,目露不忍:“我只是不愿见柳家姐姐被人辜负一颗真心不说,还被人诬陷对人死缠烂打,甚至有可能因此葬送一生。”
傅晏铭急切地解释:“是,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可我也并非有意……”
“大哥。”
“自我回京以来,你展现出来的样子都十分可靠。”
盈珠很安静地看着他,失望道:“你温和有礼,事事体贴,就算我在傅安黎的事上分寸不让,父亲母亲和傅晏琅都觉得我太过无理取闹,你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
“在这之前,我是真心将你当做一个可靠的大哥的。”
“可今日之事……你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
“你难道不知道,若你这么做了之后,柳家姐姐会遭遇什么吗?”
盈珠轻叹了口气,不再看傅晏铭,和韩靖衣一道与他擦身而过。
傅晏铭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明明就是她有意揭穿!
如果不是她,就算他的计划有漏洞,也绝不会在此刻就被逼着下跪给柳家人认错!
还对他失望?
如果他没感知错,她自回京起,根本就没真心将他当哥哥,将傅家人当亲人!
傅晏铭在此刻与过去数次在盈珠手底下吃瘪的傅晏琅感同身受了。
她果然不是个好的!
傅晏铭咬牙,又想到一件事。
她对他的恶意这么大,会不会是已经想起了被拐前的记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回京来的目的,恐怕不止有报复阿黎和谢怀英。
还要再加一个他!
可若真是这样,她为何这般能忍?
日常相处都挑不出错来,甚至方才还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他们这对兄妹的关系十分要好一样。
傅晏铭惊出了一身冷汗,为自己放低的警惕心,也为盈珠的深沉心计。
“世子,夫人催您了。”
身后传来下人的呼唤,傅晏铭闭了闭眼,将那些猜测和纷乱的心绪统统压下去。
“来了。”
他上了马车,就见荣国公夫人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同你妹妹说什么了?”
马车慢慢行驶起来,傅晏铭垂眸,有些失落道:“让她对我失望了。”
“她说,我错的离谱。”
他羞愧道:“她说的没错,儿子这回是真的鬼迷心窍了,错的……”
“你是错了,她难道就没错吗?”荣国公夫人倏地睁开眼。
傅晏铭一呆:“母亲?”
荣国公夫人心烦意乱:“她姓傅!”
“她是荣国公府的大小姐是你的亲妹妹,她该在人前维护着你维护着咱们荣国公府的体面才是!”
“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她究竟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傅晏铭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就松快了。
原来母亲不是在给他脸色看。
而是在给吃里扒外的傅晏熹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