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能感觉到魏凯珊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索性就改变方式,从魏凯珊离婚谈起。
“凯珊,你和胜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这让我很意外。”
秦云东坐在沙发上,随手把茶几上的沙漏颠倒过来。
“很简单啊,辛胜利既不能给我钱,也不能给我浪漫,还不能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嫁给他什么也图不到,还不如早些自由,为自己创造重新选择的机会。”
魏凯珊拿出滤纸叠成漏斗,放入过滤器上用热水打湿,把咖啡粉倒进过滤器中。
秦云东不由眉头皱了皱。
“凯珊,你反过来想一想,如果辛胜利富甲天下,还懂得浪漫,他的眼光是不是更高,会不会想找比你更优秀的女人呢?说到底,丰腴的生活,浪漫的爱情,需要夫妻两个人共同经营,而不是单方面索取,这个道理应该浅显易懂吧?”
“秦书记讲的道理都对,但家庭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男人真爱女人,那就不能讲对错,哄着女人才是男人应该做的。”
魏凯珊拿起电水壶,把热水缓缓均匀地浇在咖啡粉上。
房间里顿时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男人愿意和女人组成家庭,除了浪漫的精神需要,也要有面对现实的理性需要,不能只讲爱不讲理。男人愿意和女人共同生活下去才会讲道理,无条件哄女人开心的男人,你真的觉得靠谱吗?”
秦云东看着魏凯珊手指上的戒指已经换到食指,心中不由可怜起辛胜利。
魏凯珊对秦云东的说法不以为然。
她放下电水壶,看着过滤器下方不断滴入量杯的咖啡溶液,低声咕哝道:
“秦书记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真正爱女人的男人会把妻子当女儿对待。一个好父亲只会对女儿疼爱,讲什么大道理啊。”
“凯珊,我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你是把幼儿享受的特权带入小家庭,只想成为被供养者,却抛弃经营家庭的责任。你让辛胜利承担养家的所有压力,却不愿承担妻子的身份和未来母亲的身份,这样公平吗?”
秦云东尽量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但他也知道魏凯珊很难听进去。
魏凯珊把量杯里的咖啡倒入三个咖啡杯中,先捧给秦云东一杯。
“秦书记又讲大道理了,我只知道男人结婚就应该赚钱养家,女人只需貌美如花。”
“如果这句话成立,那说明女人不愿意和男人共同经历艰辛和贫困,既然想不劳而获做男人的花瓶,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男人必须哄着她,顺着她?”
秦云东喝了一口咖啡,称赞了一声的确好喝。
他已经了解魏凯珊的思想,也就无所谓同情魏凯珊的际遇,反而支持辛胜利离婚的决定是对的。
“凯珊,我来不是和你争论家庭的是是非非,而是为了调查辛胜利的经济问题。从辛胜利给市委打报告的资产分割看,你分得了三十万元,辛胜利除了保留房产外,一分钱现金也没有,我说得对吗?”
“是的,我要存款就能在文化中心省城安家,有了一个不错的创作环境,对我发展事业有好处。辛胜利的那套房子现在的价值也能超过三十万了,所以我们还是很公平的。”
魏凯珊回答得波澜不惊。
秦云东又问那三十万存款的来历。
魏凯珊想了想回答,三十万存款是辛胜利上班十年来的工资积蓄,还有他获得的临江市给的奖金,以及全国和省级各类评选的奖金奖励,当然还有魏凯珊几万元的稿费收入。
秦云东摇摇头:“我大致算过这些收入,辛胜利虽然工资还可以,但他和你的日常开销都不小,所以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存款。”
辛胜利喜欢穿得体面,各种名牌西装有几十套,他还出钱捐款、日常的社交消费、寄钱回家给父母和岳父岳母。而魏凯珊的写作并不稳定,收入没有辛胜利高,还要参加全国各种文学讲座和研习班,往返一次,报名费、交通费、吃住消费就可能有数千到上万元。
如此算下来,能勉强收支平衡就已经算不错了,想要存下来三十万几乎不可能。
魏凯珊欲言又止,低下头喝咖啡。
秦云东很平静地问:“能存款三十万元,除非辛胜动用职权贴补了你们的消费,对吗?”
“秦书记,我如果说实话,辛胜利不会吃官司吧?”
魏凯珊显出担忧的神色。
“辛胜利的问题是不是严重到吃官司,那要看违纪金额和情节轻重,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云东给出了一个客观又模棱两可的答案。
魏凯珊叹口气承认,他们两口的日常消费支出中有一半来自保税区企业。
比如,辛胜利的西装是服装厂提供的免费试穿成品。保税区的服装厂是给国际大品牌代工,因此品质非常好,辛胜利也很喜欢。所以每年服装厂会给辛胜利拿三四套西装试穿,辛胜利再把去年穿过的西装退回给服装厂。
再比如,魏凯珊想要外出,都是她先写几篇宣传稿,保税区内的企业不给稿费,但提供往返交通和住宿餐饮费用。
而日常社交的钱,绝大多数也是亲朋好友付款,因为他们都想巴结辛胜利,不会让他付款。
“秦书记,我听了临江市银行的殷洪刚行长的建议,用存款购买他们发行的债券,虽然我们的钱比较少,但每年获利能远远超过银行利息。”
魏凯珊说她有记账的习惯,如果秦云东要查明细,她现在就可以把账本上交。
她虽然回答得磕磕绊绊,但听上去都能把辛胜利的收入来源解释得通。
根据她提供的资料,辛胜利还真不能算是明显违纪,只能是打了擦边球,处于可以处理也可以不处理的边缘。
秦云东暗自点头。
辛胜利很精明啊,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安排得很妥当,看来从一开始就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