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
萧景壬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厉喝,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调。
“你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你是谁?!”
“区区一个臣女,竟敢在此替陛下做决定?!”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沈禾,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陆九霄妖言惑众,构陷皇嗣,欺君罔上!”
“此等乱臣贼子,罪该万死!理当就地正法!!”
“你竟敢蛊惑陛下,包庇此等罪人,是何居心?!”
他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透着杀之后快的急切。
然而,他越是急切,就越是暴露。
“放肆!”
一声冰冷沉怒的呵斥,自龙椅上传来。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威严,瞬间将萧景壬所有的叫嚣都压了下去。
萧景壬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皇帝那双深不见底,满是失望与冷意的眼睛。
“朕还在这里。”
皇帝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如何处置罪臣了?”
“父皇……儿臣……”
萧景壬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煞白,瞬间冷汗涔涔。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太急了。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屈辱地低下头,将所有的不甘与怨毒死死地压在心底。
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重新落回陆九霄身上。
他微微颔首,语气竟缓和了几分。
“沈禾说得对。”
“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的紫髓散,是从何处得来?”
“如实说。”
“朕,保你章氏全族的名誉。”
帝王一诺,重于九鼎。
陆九霄那颗死寂的心,瞬间被点燃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为了阿娇,为了章家……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陛下!”
一声更尖锐,更凄厉的女声,划破了整个偏殿!
是皇后!
她再也无法维持国母的端庄仪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凤目圆睁,厉声制止。
“此等罪大恶极之徒,他的话岂能相信!”
“他分明是想攀咬构陷,拖人下水!”
“陛下,万万不可被他蒙骗啊!”
皇后声音凄切,几乎是声泪俱下,那急于堵住陆九霄嘴的模样,简直是欲盖弥彰。
皇帝看着她,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了。
他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他的好皇后,他的好儿子……
原来,这才是今夜这场大戏的真正主角!
他那双盛满滔天怒火的龙目,缓缓扫过面如死灰的三皇子,又转向那张失了血色的皇后脸庞。
那眼神,冰冷、失望,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仿佛在看一场排演了多年的拙劣闹剧。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停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跪伏在地的陆九霄,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朝着龙椅上的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回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草民所用之紫髓散,确是……三殿下所赠。”
轰——!
一言既出,宛如平地惊雷!
萧景壬的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完了!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你胡说!”
皇后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划破大殿,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毛。
“陛下!您听听!您听听!”
她指着陆九霄,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凤冠上的珠翠叮当作响,一片凌乱。
“这罪人的话如何能信!”
“他分明就是听了沈禾那个贱人的蛊惑!”
“他这是在攀咬!是想随便拉个人下水,好保全他自己!”
“陛下,您千万不能信他啊!”
皇后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那急于撇清的姿态,反而更像是在自证其罪。
然而,这一次,皇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冷静得可怕的少女身上。
沈禾。
只见沈禾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向前一步,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皇后娘娘,您急什么?”
她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
“陛下圣明,自有决断,岂会因一人之言就定了三殿下的罪?”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直视龙椅上的帝王。
“陛下,紫髓矿石,坚硬无比,色泽瑰丽,确是炼制神兵利器不可多得的绝佳原料。但它却对人体产生的巨大毒素!”
“前朝末年,便有权臣发现,将紫髓矿提炼成粉末,以特殊手法融入人体血脉之中,初期并无异状,甚至能激发人体潜能,力大无穷。”
“可时日一久,中此毒者,便会心智受损,神思混乱,最终彻底沦为被掌控的傀儡!”
“前朝末帝,正是用此法控制禁军,最终却导致大军战力锐减,神志不清,被我朝太祖皇帝一举击溃,最终国破家亡!”
“正因如此,太祖皇帝登基后,才将紫髓矿列为禁中之禁,明令天下,私自开采者,以谋逆论处!”
沈禾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陛下,如果陆九霄的口供还不够。”
“那么,臣女这里,还有人证。”
人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沈禾缓缓转身,伸出手,拉过了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薛明澜。
“薛大人。”
沈禾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便是被皇后娘娘于血脉之中悄然注入紫髓散,进而掌控多年!”
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薛明澜那张俊美却阴郁的脸上。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惧,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狂笑。
“哈哈哈哈!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禾!你疯了不成!竟敢污蔑本宫!”
“薛明澜乃是本宫亲人,本宫为何要害他?!”
沈禾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的,是否属实……”
她的目光转向薛明澜,又缓缓扫过殿上噤若寒蝉的太医们。
“太医一验,便知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