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没事了，都解决了。”张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辛苦你了，秋雨。”
两人站在走廊角落，感受着片刻的温存和安宁。
周围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偶尔有护士推着车子经过，脚步匆匆。
沈秋雨轻轻摇了摇头，眼神落回病房门上，低声带着忧虑：“冬梅她……身体其实还没完全养好，人也憔悴得厉害，可她心里急，老念叨着要出院，说不想在医院待着，怕花钱，也怕耽误事……我劝了好几次，才勉强让她多躺几天。”
张韬这才注意到沈秋雨眼底的疲惫。
“这几天……你一直在这儿陪着？”
沈秋雨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病房角落：“嗯，我让医院加了张行军床，晚上就在这儿睡。白天爱花婶会做好饭送过来。”
一张硬邦邦的行军床……
张韬心中涌起一阵疼惜和感激。沈秋雨默默地承担了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好了，今天你先回去休息一下，顺便……把媛媛接回家吧，孩子也需要你。这里有我，我陪陈冬梅待一会儿，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说。”
沈秋雨冰雪聪明，知道张韬想和陈冬梅谈的，恐怕不仅仅是病情。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柔声叮嘱：“那你……好好跟她说，她现在情绪不稳，别太刺激她。有什么事，等她回家再说。”
“我知道。”张韬应着，目送沈秋雨带着一丝不舍和疲惫，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张韬整理了一下情绪，推门走进了病房。
或许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她，陈冬梅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当看清坐在床边的是张韬时，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躲闪，还有一点怨怼和委屈。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躺着吧。”张韬连忙按住她，将床头稍微摇高了一些，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病房里一时有些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张韬看着陈冬梅苍白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流产对一个女人的打击是巨大的，更何况还牵扯到丈夫的暴力和背叛。
他斟酌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温和：“冬梅姐，身体感觉怎么样？”
陈冬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神飘向窗外，透着一股茫然和空洞。
张韬叹了口气，坐近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还会有的，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而诚恳：“公司现在正是最难的时候，刚解决了一帮想趁火打劫的股东，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你不能倒下，公司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帮忙。”
陈冬梅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看他。
张韬知道，必须把话说开。
“余庆伟的事情……我知道，根子在我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可能也不会……走上那条路，做出伤害你的事。”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忏悔，“对不起，冬梅姐，是我连累了你。”
“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听到余庆伟的名字，陈冬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她心里对张韬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若不是张韬当初招惹了那些是非，余庆伟怎么会变得那么疯狂？
可怨气又能如何发泄？打他？骂他？似乎都无法减轻她失去孩子和家庭破碎的痛苦。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沉默，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张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等你身体好些了，就回家去吧。”张韬主动开口，“回娘家住段时间，让家里人好好照顾你。”
回家……
陈冬梅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张韬，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曹爱花提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哎？张韬，你来了！”曹爱花看到张韬有些意外，随即又看到陈冬梅红着的眼眶，关切地问，“冬梅，这是怎么了？”
张韬站起身：“爱花婶，来得正好。医生说冬梅姐可以出院了，你送她回娘家吧，路上慢点。”
曹爱花愣了一下，看看张韬，又看看陈冬梅，很快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行，没问题，交给我吧。”
安排好陈冬梅的事情，看着曹爱花扶着她慢慢离开病房，张韬站在原地，心里沉甸甸的。
处理完这边，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些事情，终究要去面对。
周程还在里面等着他。
他要去一趟监狱。
铁门发出沉重的哐当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尘土混合的、属于监狱特有的压抑气息。
张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跟着狱警穿过长长的、回音阵阵的走廊。
终于，在探视间的玻璃窗后，他看到了周程。
几天不见，周程似乎清瘦了一些，穿着统一的囚服，头发剃得很短，但眼神依旧锐利，只是那锐利中，沉淀了更多的东西，有疲惫和…狠戾。
看到张韬，周程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两人拿起听筒。
“你来了。”周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些沙哑。
“嗯。”张韬应了一声，目光快速扫过周程，确认他没有受什么明显的伤，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怎么样？里面……没受欺负吧？”
周程摇摇头，眼神里透出冷硬：“放心，没人敢动我。倒是余庆伟那孙子，算他命大，医生鉴定只是轻微伤，再加上我这边认错态度好，积极配合，后天……后天我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