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周程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好你个张韬！我算是服了！几套样书，就把别人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给拿下了？这手腕，我这个正经书商都自愧不如！”
张韬嘿嘿一笑，言语间带着几分自得，却又不失分寸：“周哥，您捧了！不过是钻了点空子，运气好罢了。这不，还得靠您这棵大树撑着嘛。”
“少来这套！”周程笑骂一句，语气却透着欣赏，“说吧，要多少？”
张韬报了个惊人的数字。
周程那边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也被这数量镇住了：“你小子，这是要把整个市的习题册都包圆了？”
“有备无患嘛，”张韬语气轻松，“对了，周哥，这批货款，我先预付一部分定金。另外，利润方面，我给您多加一个点，算是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
多个一个点，对于如此庞大的订单量来说，绝不是小数目。
周程心里熨帖，这小子，会做人！
“行！冲你这份心意，我亲自给你盯着！”周程痛快应下。
挂电话前，张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周哥，还有个事儿麻烦您。每次拉货都用您的车，实在过意不去。您路子广，能不能帮我弄一张省城的货车票？再弄两张自行车票？”
“货车票？”周程愣了一下，“你要亲自去拉货？”随即反应过来，“哦，那两张自行车票是……给嫂子和孩子？”
“嗯，”张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情。
电话那头，周程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长辈般的赞许：“行啊张韬，发达了没忘了家里人，有担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尽力去给你找找看！”
“钱我照付，周哥，您可别跟我客气！”张韬赶紧补充。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子！”
解决了最大的货源问题，张韬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坐在书店后面的小仓库里，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指尖掐算，心头狂跳。
一个学校少说几千学生，就算每本习题册只净赚一块多，刨去给学校和老师的回扣，四五个学校下来……五六万！
这还仅仅是第一笔！而且，这买卖不是一锤子，是年年都有的新学期！
不行，这事儿得落到实处！
为了防止学校那边出什么幺蛾子，张韬第二天就亲自带着打印好的合同，挨个学校去拜访。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实实在在的利润分成承诺，几份为期三年的独家供货合同顺利签下。
白纸黑字，红章落定。
未来三年的稳定财源，到手了！
揣着沉甸甸的合同，张韬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回家的自行车蹬得飞起。
“秋雨！媛媛！”
一进家门，张韬就忍不住扬声喊道，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沈秋雨正带着媛媛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张韬这副模样，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什么事这么高兴？”
“大好事！”张韬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媛媛转了个圈，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咱们书店，跟好几个学校签了大单！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喽！”
他把签合同、算利润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虽然隐去了回扣的细节，但那巨大的数字还是让沈秋雨惊得捂住了嘴，眼眶微微泛红。
这段时间，家里的压力太大了，她默默承受着，如今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她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张韬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放心吧，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妻子欣慰的笑容，张韬心里暖洋洋的。
聊了几句家常，沈秋雨提起过几天要去参加教师入职考试。
“考试？我送你去！”张韬立刻拍板。
沈秋雨有些犹豫：“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就行。”
“那怎么行！”张韬大手一挥，“必须送！正好，周哥那边帮我弄到票了！”
他扬了扬刚从周程派人送来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张货车票和两张自行车票。
看着那几张来之不易的票，张韬心里又活泛起来。
家里连个像样的代步工具都没有，总不能每次出门都靠两条腿或者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吧？
尤其是以后要去省城拉货，没个车实在太不方便了。
“秋雨，”张韬看向妻子，眼睛亮晶晶的，“明天媛媛不是放假吗？店里有吴昊看着，咱们一家三口，出去逛逛怎么样？”
“逛逛？去哪儿？”沈秋雨有些疑惑。
“去看看车！”张韬斩钉截铁，“咱们也该买辆车了！”
买车？
沈秋雨和媛媛都愣住了。
在这个年代，汽车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第二天，张韬带着同样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的沈秋雨和媛媛，来到了市里最大的汽车交易市场。
市场里停放着各种车辆，有解放牌的大卡车，有老式的吉普，还有一些进口的小轿车。
虽然款式在后世看来土得掉渣，但在1985年，这绝对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张韬的目标很明确。
他径直走向展厅最显眼的位置，那里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锃光瓦亮的轿车——上海大众生产的桑塔纳！
这可是眼下国内最火、最气派的轿车，开出去绝对倍儿有面子！
“同志，这桑塔纳，多少钱？”张韬上前，故作镇定地询问旁边穿着工作服的销售员。
那销售员原本有些懒洋洋的，一听有人问桑塔纳，眼睛瞬间亮了，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老板好眼光！这可是最新款的普桑，皮实耐用，空间大！现在买，办齐了差不多二十三四万！”
二十三四万！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张韬还是被这个数字砸得眼皮一跳。
他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刨去要给周程的货款和书店的流动资金，能动用的也就七八万，离这辆桑塔纳还差得远呢。
看来，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张韬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没露怯，反而坦然地笑了笑，摆摆手：“二十多万啊……啧，暂时兜里还没那么多。”他语气大方，仿佛只是暂时不想买，而不是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