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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一把抢过儿子手里还没被他塞进嘴的卤肉:“行了,吃一个得了。”也让家里沾沾荤腥。

石头不愿意:“给我,给我,是我要来的。”

张氏不听,拉着儿子进院,一下子将门关上。

其他村民愣了好半晌:“四娘这孩子不错啊。”

“是啊,范家的孩子都能要到肉,还是那么大一块。”

“可能人多抹不开面吧,以后还要在村里做生意呢,老程家也是实诚人,要不然能被孟家欺负成那样?”

意思是张氏跟白眼狼孟家差不多,专门欺负老实人。

程家小推车再次上了路。

程二顺将案板收拾干净,有些不满道:“小妹,刚刚石头来要肉,干嘛给他那么大一块。”

张氏是个什么德行,大伙儿心知肚明,石头敢来要吃的,背后没有张氏的撺掇,打死他都不信。

程云笑道:“二叔心疼了,哈哈哈……”

程二顺道:“也不是心疼,是觉得不值,别人就算了,偏偏是他家,你忘了石头舅舅是谁了?泼皮张三,当初小妹上吊差点送了命,就是这个崽种干的好事!”

程云收了笑,他当然知道,那天程家的天跟塌下来一样,爷奶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两家不成仇人不错了,小姑姑为什么对张氏的孩子如此大方,程云也想不明白。

下一秒程诺道:“很简单,肉太小勾不起小孩子的欲望,得让他尝到味儿。”

程二顺不解:“……然后呢?”

程诺食指搭在唇边,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第二日,程家跟往常一样备好食材,这回连屋门都没出,石头已经在门口蹲守了。

程二顺心里看着来气,想把人轰走。

被程诺拦下:“哥,你把食材搬上车,我来处理。”

程二顺余光瞥见躲在墙角的张氏,扬声道:“眼瞅着过年了,山上化缘的,流浪乞讨的全冒出来了,日后记得要关紧门户~”

程云推着卤肉车,大声回应:“是,二叔。”

张氏将身体隐藏在拐角墙垣后,气得嘴都歪了,把他们娘儿俩当成讨饭的乞丐了,嘴贱的王八羔子,活该当冤大头。

昨天石头带回去的卤肉成了当晚的主菜,丈夫听说肉是程家人白送儿子的,以为是自家儿子长得乖巧懂事惹人喜爱,把他好一顿夸,夸他聪明,夸他长大了肯定有本事。

张氏难得见丈夫和颜悦色说她把儿子教育的好,心里不知多得意,立马打定主意,今日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石头到了会看人脸色的年纪,程家其他人对他都没好脾气,只有昨天给他肉吃的姐姐会温声温气的和他说话。

这不,温柔姐姐端着碗,笑嘻嘻朝他走过来了。

碗里肯定是鸭翅,不,是比昨天还要大的卤肉。

程诺看到男孩嘴角留下的哈喇子,长长一条滴落在脏乱满是补丁的旧棉袄上,忍住嫌弃,在他身旁蹲下身:“想吃吗?”

石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想想想,肉,吃肉。”

程诺啊的一声拖长尾音,将扣在碗上的盖子掀开,像白雪公主的歹毒后娘,举着有毒的红苹果问:“那石头是想吃碗里这一点点肉呢,还是想吃更多的肉,吃到饱,吃到撑?”

“吃到撑,吃到吃不下!”石头兴奋地原地蹦跶起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吸溜了口水。

“石头真聪明,石头是大梨村最勇敢聪明的小孩子,”程诺一声声夸赞,将石头哄得五迷三道,“那最最聪明的石头知道,肉是怎么来的吗?”

石头点头:“知道,鸭肉是鸭身上的,猪肉是猪身上的。”

“对喽,我家每天都杀一只猪,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猪活不久了,只有活不久的猪才会被做成猪肉,石头家里养猪了吗?”

“养了,一只小猪。”石头道。

程诺将碗递上前,石头迫不及待将肉往嘴里塞,耳边传来一道幽幽声音:“让你娘把小猪杀了,给石头做肉吃啊。”

石头嘴里塞满肉含糊说娘不愿意。

“活着的你娘肯定不愿意啊,你瞧我家栅栏里的猪,活蹦乱跳就能一直活着,要是哪天病了,快死了,难不成要丢掉啊……”

石头是个孩子,小脑大脑没一处发育健全的,加上本就比同年龄的孩子笨一些,程诺话里的弯弯绕绕根本没听明白,脑子里只记住一句话:

猪活着不能吃,半死不活就能吃。

张氏伸长脖子,死活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儿子吃得满嘴流油,浑然忘了她这个娘。

在她等的不耐烦时,石头终于走了过来,手里只剩半块肥五花。

“那女的跟你说什么了?”张氏问。

石头想起程诺的话:

我两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不然石头不光六岁尿床,十六岁还尿床。

因为尿床的事,他没少被同村孩子笑话,双手放在耳边学大人模样,发誓肯定把怎么才能吃到猪肉的方法,烂在肚子里。

石头冲他娘摇摇头:“没说什么。”

张氏不疑有他,擦了一把儿子嘴边的油渍,想抹在衣服上,一想太浪费,干脆伸进嘴里舔干净,带着儿子和战利品回了家。

程诺双手抱胸,目送石头跟张氏走远,喃喃出声:“人生处处有好戏啊!”

牛车的车轱辘声逐渐消失,一行人的身影缩成星星点点的黑影,直到看不见踪迹。

男人从一排栅栏后走出来,身上背着篓子,里面是刚从山上捡回来的柴火。

零星几根孤零零的柴火躺在背篓里,还都是受潮难以烧燃的湿柴,这是他山上晃悠小半天的成果。

十七发誓他尽力了,实在是鹿山这个季节干柴太少,好在他捡了些新鲜的野莓,从前风餐露宿时,有人告诉他这种果子味甜,汁水还多,可以饱腹。

下山的时辰,刚好跟程家兄妹出摊时间撞上,意外听到程四娘用拍花子一样的口吻哄骗邻居家小孩。

哄得对方一愣一愣,将她的话奉为圭臬,怕是用不了两日邻居家的小猪猡小命不保了。

躺在床上修养那段日子,十七从来往程家走动的邻里口中,听过不少关于程四娘的消息。

不管大伙儿当着程家父母面怎么说,离了程家又是另一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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